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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回合下来之后,洪三无一胜绩,桌子上的似流水般涌到白面男子面前。到第九个回合的时候,洪三手头已经只剩下一枚银元了。在围观赌徒的怂恿下,洪三大吼一声:“今天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灭了你!”说着,毅然将最后一枚袁大头拍在赌桌上。
“痛快!这才叫汉子!”白面男子脸现凝重,小心翼翼地拿起骰盅。也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紧张,他苍白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轻轻摇晃之下,骰盅里响起了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洪三以同样的频率摇动骰盅。此时,牌九桌上的赌徒已全被骰子桌上的赌局吸引过来。大伙都知道白面男子有八轮全胜的战绩,所以清一色地站在白面男子左右。纷纷下注,并为其呐喊助威:“大!大!大!”
在十几名赌徒异口同声的吆喝下,白面男子奋力摇动着手里的骰盅。在一阵清脆的撞击声过后,白面男子眼神猛然一冷,“嘭”的一声将骰盅扣在赌桌上。
洪三明知道那些喊“大”的赌徒无一人是给自己助威,却也将骰盅摇的叮当做响、似模似样。看到白面男子将骰盅一把砸到桌上,洪三也不甘示弱,“嘭”的一声立定骰盅。
整个五湖赌场陷入一片安静。
洪三深吸了一口气,掀开骰盅看时,竟抑制不住欣喜若狂的情绪,兴奋地大叫出来。原来这一次洪三的骰子非常争气,竟摇出了两个五、一个六,整整十六点!只差两点就满点,赢面不可谓不大。众赌徒没想到一直走背运的洪三会时来运转,也来上这么一手回春之笔。纷纷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白面男子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掀开骰盅。本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洪三定睛一瞧,脸上的狂喜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态……
“六、六、五”十七点大,
比洪三只大了一点。然而,一点之差也是输,洪三的最后一块银元显然又进了别人的口袋。
白面男子笑吟吟地拈起“袁大头”,放在唇边用力吹响,侧耳倾听之下,金钱发出来的悦耳声音使他忘我陶醉,忍不住轻轻哼起了昆曲《浣纱记》里的调调:“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
且不说这白面男子唱得好不好,单凭这装神弄鬼的挑衅举动,洪三就觉得非常厌恶。他气急败坏地踩在凳子上,大吼道:“娘西皮!再来!”
身旁一名赌徒揶揄道:“小赤佬,侬这九九归一也不灵啊!还想连输十把?”话音未毕,一众赌徒已狂笑出声。
洪三也不理会他们,只是自行掏摸,似是想再拿出点赌本。然而他搜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摸出哪怕半个铜子儿出来。
白面男子见状讥笑道:“怕是没半个子儿了吧?老子今天是武财神下凡,遇鬼降鬼;遇魔伏魔!你别把你娘的棺材本也输进来了!哈哈……”
洪三气得满脸通红,恨恨道:“哪个说我没钱了,这把就和你赌个最大的!”一边说一边伸手入裆。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却已经有人开始调侃:“这掏来掏去的,莫非是要赌命根子?”
“对!就是跟你们赌命根子!”说着,洪三从裆部摸出一张叠了几叠的纸片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我家房契,估值五十大洋!”话音落时,洪三黝黑的脸上现出一副孤注一掷的决绝神态。
众赌徒闻言一片哗然。白面男子显然不信,接过纸片看时,却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围观众人似也从这纸片上嗅到了洪三身上的“味道”,各自起哄,捏住了鼻子。
然而这房契却像是真的,至少在白面男子眼里是真的。他对身边的一众赌徒点了点头,拿着房契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连扑鼻而入的味道竟也充鼻不闻……
忽然,他身边的众赌徒炸了锅般叫嚣起来。
“和他赌!”
“对啊,连赢他九把,还怕他不成?”
“没错!乘胜追击!”
“有明灯照,跟财神走!”
白面男子见群情激昂,顿时来了底气,将房契扔到赌桌中央,对洪三道:“好……死路可是你自找的!”
“废什么话?”洪三斜眼一望,冷笑道:“你桌上可有五十大洋?”
白面男子当即低头数钱,但无论怎么数这些刚赢来的票票板板也超不过五块大洋。正犹豫间,身边的赌徒们早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各自把腰包里的钱掏了出来,纷纷压到他这边。
“我们有!”
“对!”
“杀他个有来无回!”
众人拾柴火焰高。转眼间,数不清的银元、钞票堆在桌上,组成了一座小丘。
白面男子显然信心大增,扬眉问道:“还是赌大?”
洪三昂首捧盅,面对数十名与他对赌的赌徒,硬是拿出“张飞横矛当阳桥”那种以一敌百的劲头,高声道:“大!九九归一不灵,我就杀你个十全十美!”说完,毫不犹豫地摇动骰盅。
白面男子随之大喝一声:“走!”亦跟着摇动骰盅。
洪三摇着盅,表情犹如醉道摇铃驱鬼的疯癫,口中念念有词:“五雷猛将,腾天倒地,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烽火雷电惊!嘛咪嘛咪哄,十全十美灵!”随着一声断喝,骰盅“啪”地扣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