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佬”,现在看来,他恐怕得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洪三道:“您不顾自己的安危,冒着生命的危险刺杀徐国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革命!”说到这里,洪三忽然想起酒馆里听大哥沈达讲过的话,当即照葫芦画瓢地说道,“革命……该不该革命?当然要革命,要彻彻底底的革命!要把这世上种种恶疾一扫而尽,要把封建军阀殖民列强统统赶出去!要建立全新的平等的民主的新中国,要让人人有书读,人人有饭吃!敢问,这样心怀天下恩泽苍生的大丈夫我不拜他为师拜谁为师?”洪三这番话说得可谓抑扬顿挫、滴水不漏,不仅声情并茂,而且颇有几分慷慨陈词的感染力。听得在座的各位皆是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简直都不相信这番让人备受感动的话竟然是出自洪三这种“小无赖”之口。
汪雨樵听得有点恍惚:“……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收你为徒不可喽?”
洪三还没等汪雨樵点头,猛然下跪磕头,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洪三元一拜!”就在洪三忙着拜师的时候,齐林正好从外面回来,到胡同口的时候,看到了公示板上的悬赏公告:“缉捕杀人犯汪雨樵的悬赏告示”。
齐林盯着看了半晌,只觉得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厉害。许久,齐林才将视线从悬赏告示上移开,拐弯回到大杂院,刚推开门,就见洪三正从病房里出来。
洪三一看到齐林,兴高采烈地扑了上来:“小林子,你跑哪去了?告诉你个好事,汪雨樵收我做徒弟了!”说着,转而对一旁的余立奎道:“我以后和这个车夫也要师兄弟相称了!”
余立奎见自己多了一名师弟,也是很高兴,憨笑道:“是啊是啊!师弟好!”
洪三抱拳道:“师兄好,哈哈!”齐林看了看自己的断指,忍不住酸意又起,不冷不热地说:“挺好的,当了汪雨樵的徒弟就更没人敢欺负你了,兄弟又那么多……”
洪三当然感受到齐林的不快,一把楼过他:“还有个两个消息是关于你的,一好一坏,你先听那个?”
齐林一愣:“我的?”洪三点头。
“那先听坏的吧……”
洪三想了想说:“……还是先说好的吧,霍老板已经答应你到公司入职了,明日一早即可报到。”听到能加入青帮,齐林的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洪三拍了拍胸膛道:“当然,我答应过你的啊!”
齐林兴奋的问道:“太好了!……哎,那坏消息是什么?”洪三脸
色一沉,低声说:“霍老板让你先跟着师爷夏俊林。”
齐林一愣,随即眼神黯淡下来:“跟着他?”话音未落,断指的地方似乎又隐隐作痛了,齐林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掌……
洪三也看了看齐林的断指,安慰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不用怕他……我明日再去求求霍老板吧,还是把你派给别人好些。”
“不!”没等洪三说话,齐林忽然发狠道:“三哥,我不能一直躲着他更不能一直怕着他,从哪跌下去的就从哪站起来,我就跟着他了。”
“好!”洪三点点头:“这条路是你自己要走的,反正我也在呢,以后咱们兄弟同舟共济就是了。”
齐林也点头道:“同舟共济!”虽然雄心不小,但是想到夏俊林那张阴沉可怖的脸,齐林依然心有余悸。
真的要跟着夏俊林吗?
……
有何不可?
第二天,齐林依着洪三的吩咐来到潮州会馆报道。一名弟子引齐林来到大堂,夏俊林正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盯着他看。虽然心中颇有几分惶恐,但齐林还是鼓足勇气,没让自己哆嗦出来。
夏俊林起身上前,忽然拉起齐林的手,盯着他的断指,淡然问道:“你恨我不恨?”
齐林想了想,摇头道:“不恨。”
“真的?”夏俊林声音愈发冷漠:“我断了你一根手指,你不恨我?
齐林没有半点犹豫,答道:“不恨。”
夏俊林摇了摇头,忽然扬天狂笑起来,指着齐林鼻子说道:“哈哈哈哈……你呀,永远都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连恨我你都不敢恨,还想在上海滩扬名立万?你们这兄弟俩一个是狼行千里吃肉,一个是狗行千里吃屎,真是绝配。齐林,记住,你是什么货色就是什么货色,烂泥永远扶不上墙。就算你今天进了永鑫公司的门子,我收了你,用不了多久你还是会光溜溜的滚出去。所以我劝你——现在,就从这个门走出去,这个世界不属于你,我们这里要得是狼,不是狗,更不是羊,找个什么能糊口的营生安安稳稳过你的小日子去。否则很快,不是我把你从这道门给扔出去,就是兄弟们把你的尸身给抬出去。”齐林本来很紧张,但当他听完夏俊林这番长篇大论之后,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夏俊林见齐林眼色有异,问道:“走还是不走?后生仔,选好脚下的路,不是每一条路都能回头。”
齐林长出了口气,说道:“夏师爷,我不是不敢恨你。而是我想明白了……比起恨你,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听到这句话,夏俊林反而生出几分兴致,点头道:“哦?说来听听……”
齐林盯着夏俊林,眼神闪现出从未有过的决绝神色,昂然道:“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自知与她不配,以前我到上海是想谋个远大前程,那时是为了自己,但从我见到她那天开始,我就明白,我以后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为了能得到她,和她在一起。所以师爷你说的别的路我齐林不会走……我到底和洪三有什么区别,我到底是狼还是狗,咱们慢慢走。”
夏俊林盯着齐林,凌迟般的眼神仿佛想把他看穿似的,半晌,忽然阴森森地笑道:“为了女人?好,也是种出息!……你到底是狼是狗还是其他什么物件,我马上给你找面镜子,你瞧瞧,也让我瞧瞧……”齐林茫然看着夏俊林,浑不知他所言何意,一时竟有些呆了。
……
清晨时分,霍公馆大厅内。
霍天洪手拿剪子,认认真真地修剪着窗前一支盆景。
张万霖急匆匆走到霍天洪身畔,附耳道:“这沈青山还真是无毒不不丈夫,生生把心爱的小妾给推了出去,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霍天洪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梦楼春招了吗?”
张万霖道:“齐夑元这次压得厉害,贾德利也不是善男信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警察局那些刑罚我是知道一些的,骨头渣滓里也会砸出油花儿的……可惜那么个小美人了,早知道我就先抢一步用上一用了,哈哈……”两人自顾自说着,全没注意到二层楼梯上,开门刚要下楼的露伶春正躲在角落里,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嗯……”霍天洪点头道:“女人就像这些花花草草,开的时候好好把玩好好观赏,一旦败了,那就一剪子下去,干净利落!”说着,“咔嚓”一声,霍天洪剪断了一根花枝……
露伶春听到这里,不由得全身一震,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