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围墙中,齐林孤独地坐在角落里,不去理会任何人。他不是没听到警笛声,但他觉得别人既然没有在意,他就也没有必要在意。毕竟他现在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囚犯,好好想想以后多少年的日子怎么熬才是正经。
旁边两个囚犯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分报纸,一边看一边嬉皮笑脸地读道:“洪三向于梦竹诚心道歉,尽释前嫌再续前缘?”
齐林听到这个标题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只听另外一个犯人说道:“这个首富的女儿不是此前被这小子甩过一次吗?怎么还要再上当呢?”
“我是真佩服这个叫洪三的啊,你说他是给这姑娘配了什么迷药了,一次次的,简直太有办法了!”齐林急忙冲过去,一把抢过二人手中的报纸,匆忙读了起来。那篇报道的署名是洪三,编辑是查良伟。整篇文章的字字句句如同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的扎进齐林的眼中、脑中、心中,使得齐林全身颤抖。冷汗直流。恍惚中,甚至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然而,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现在还在监狱里。
……
晚上,齐林在经过慎重的思考后,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巡捕头,扯着近乎干涸的嗓子喊道:“兄弟,帮我把这封信转交永鑫公司张万霖张老板!我齐林必有重谢!有重谢!”
那巡捕头听到张万霖的名字不禁一皱眉头,接过信扫了一眼,冷冰冰问道:“十个大洋?”
齐林激动地喊道:“你交给他,我给你五十!”齐林的叫喊犹如困兽临死前的哭嚎,在阴暗空旷的监狱内反复不停地回荡。那绕梁的余韵里不单单回响着绝望,也回响着愤怒。他眼前的世界依然是一片血红色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还是。
三天以后,一名巡捕头把一个年轻犯人推进屋子,对躺在墙角的齐林喊道:“齐林,站起来。”齐林一愣,缓缓从墙角站起来。他已经猜到要发生什么。这三日来他度日如年,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数着秒针度过。终于要守到云破天开了。
铁窗外,斑驳的月光阑珊投射进来,静静洒在齐林生满胡茬的脸上。巡捕头向那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年轻人立刻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齐林身体有些麻木,他靠在冰冷的墙边,愣愣看着那个年轻人脱自己的衣服。却不知如何是好。巡捕头皱眉看着齐林,低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也快脱啊。”
齐林这才会意,连忙脱掉囚服,匆匆换上年轻人脱下来的便服。换好衣服之后,巡捕头把那换上囚服的年轻人锁在了牢房中,却引齐林走出牢房。
齐林情知这一切都是张万霖的安排,虽然他心中不是很赞成张万霖的某发做法。但在某些方面,这个人对自己确实有栽培之恩。虽然鸦片之事因他而起,但他毕竟也将齐林从牢狱之中搭救出来。而这件事却是于汉卿、洪三、严华等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想到马上就能重获自由,齐林心中免不得一阵激动狂喜。但黑暗中的连日等待已
将他粗粝率直的性格磨得扁平,也使得这个一直不曾长大的执拗少年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一些禁忌。这些道理和禁忌,都是他用血和泪换来的。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违背这些道理,更不会去触碰那些禁忌。因为有些事情牵一发就会动全身,因为有些时候错一步就是错一生。
走出监狱的时候,只见明朗的月光从头顶朗照下来,将天地万物染上一层霜华。再回头看那监狱牢门时,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在监狱里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曾几度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也许以后再也没人会来看他,再也没人会安慰他,再也没人会想起他。有的,只是旁人鄙夷的眼神和唾弃的口水……
巡捕头将齐林引到监狱大门前,把门的巡捕早看到两人过来,忙开锁打开大门,随后让在一旁,“走吧。”那巡捕头说。
齐林扭头看了看巡捕头,点头道:“再见。”
巡捕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这里从来不说再见,不吉利。”
齐林一愣,不由得傻笑出来。确实,“再见”这个美好的词语从来都不适合在监狱这种地方说出口。“那好吧。”齐林又点了点头,“不见。”说完,转身走出监狱大门。
随着一阵沉闷的门响悄然落地,监狱的大门在齐林背后缓缓关闭。那道铁门里既隔绝着齐林曾经的世界,也埋葬了齐林未来的一切。
一辆黑车轿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一见齐林出来,轿车的后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向齐林豁然敞开,恍如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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