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名跑堂各自到两边开了窗,任凭正午强烈的阳光从两边投射进来。洪三被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恍惚中,只见一个西装男子的侧影在忽然投射进来的阳光下赫然出现。
西装男子用阴沉的嗓音说道:“三少……多少年前的称呼了。自我宣统帝忍辱退位至今已有十六年,这名号,也被人叫了十六年。这十六年里,日日夜夜,我都想着复兴大清,怎奈际遇渐瘘,民心不向……我问你,今年是什么年月?”
洪三沉吟道:“今年……”他本想说是民国十五年,突然想起拐爷的话:“面对三少,万不可提起民国二字。”连忙改口道:“今年是大清宣统二十年!”
西装男子哈哈一笑,从阳光中走到洪三面前:“没错。”他说
洪三这时已经适应了窗外投射进来的强光,仔细看时,发现这西装男子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不仅穿着西装长裤,脸上还戴着一副厚重的圆框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杀手。
洪三脱口问道:“你就是纳兰树?”
西装男子反问道:“不像?”这两个字无疑已承认了他的身份。
洪三撇嘴一笑:“像,也不像。”
纳兰树道:“像在哪?”
洪三道:“像个书生,和我想的一样。”
纳兰树淡然道:“我纳兰家祖上三代蒙阴皇恩,书香传家,一门三进士,官至翰林院,说我是书生也不为过。不像又在哪?”
洪三道:“我还以为你会穿长衫、马褂。”
纳兰树拿起面前的半杯茶,悠哉道:“师夷长技,洋为中用,该学的还要学,毋忘的不能忘。”微微一笑,突然指尖明光一闪,茶杯上自有一个白色的圆圈飞了出去。 “叮叮叮叮”,洪三低头细看时,只见一截整整齐齐的青白色瓷环跌落地上,瓷环上的断面整齐无比,竟仿佛被利刃横空削断一般。
洪三一阵惊讶,仔细看时,只见纳兰树杯中的茶水已经由半杯变成了满茶。显然那茶杯已被纳兰树用奇异的手法拦腰斩断。
纳兰树用手绢擦了擦大拇指上的白渣,将茶碗轻轻递给洪三,淡然道:“喝茶!”
洪三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碗,双手拜道:“好功夫!佩服佩服!”
纳兰树又问:“你敢点我的天灯,规矩懂不懂?”
洪三道:“略有耳闻,请三少出手,卖家出价,买家不得还价。”
纳兰树冷冰冰地道:“而且,付不出我要的价钱,就别想走出我旗人馆的大门。”
洪三闻言,将带来的箱子抬起来,往桌上重重一放,郑重道:“三少,请出价。”
纳兰树轻轻一笑:“你不怕倾家荡产吗?”
洪三赔笑道:“既然进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你说得起,我就给得起。”
纳兰树盯着洪三的双眼,缓缓道:“我纳兰树近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好!你这箱子里有多少,我要多少!”
洪三闻言哈哈一笑,轻轻打开箱子,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纳
兰树见状一愣,只见洪三从箱子边缘拿出一块大洋,笑道:“君子一言!”
纳兰树见到这一块大洋,立刻回过神来,随即哈哈一笑,拿起那块大洋,在手里紧紧一握:“快马一鞭……就凭你这胆量和手段,我喜欢!说吧,要杀谁?”
洪三摇了摇头:“不是要杀,是要保!”
纳兰树闻言一愣:“保?找杀手不是杀人,竟然要我保人,越来越有意思了!说吧,保谁?”
洪三道:“李新力!”
纳兰树眉头一皱,沉声道:“就是闹革命的那个,总工会的李新力?”
洪三忙道:“还请三少帮忙,保他平安离开上海!”
纳兰树闻言,突然凄厉的笑出声来。那种笑声不似好人能发出来的,反倒似病入膏肓的垂死者所能发出的狂笑。洪三一阵胆颤,只听纳兰树厉声道:“我大清宣统三年,武昌暴乱,各地群雄割据,纷纷起兵参与,自此我大清衰微。次年宣统皇帝忍辱退位!每每想起,吾心甚恨,而那篡国贼子孙文,竟美其暴乱名曰革命!哼,革命,革命,这是我纳兰树最讨厌听到的两个字!”说完,将那一块大洋丢还给洪三:“看你慷慨气魄,我纳兰树今日不杀你。不过,你我再遇之时,就是我取你人头之日!走吧!”
事已至此,洪三已知再无法劝动纳兰树,无奈之下,只得将大洋放回怀中,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洪三告辞了!”
离开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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