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言外之意,他是觉得心有不甘,儿子比他看得开,但是这中间又有一个问题,二百年没有回归故土,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张家这棵在外面生长了多年的树木还能适应东方的土地吗?张家人不是农家,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作为张家的家主,他又怎能不担心?但是这个事情是没法说的,他只能把话题掉转,“隆平最近几日在做什么?小五如何了?”
“隆平最近闲着没事儿,找了李家二郎在一起吟诗撰文呢,听说是想写一部西域杂记。至于小五,每天捧着一本司马法,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匡如今在队伍中也是闲人,自然对自己的儿子关注多些,只是面对同样被排挤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隆平自从被排挤出联合工坊,就沉默多了,可惜他当初还是和罗氏三郎一起回到希尔凡的,这个罗氏三郎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小五受些挫折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原来整日里鼻孔朝天要好些。”张慎只能这样开导儿子,顺便给自己一个解释,没办法,在他心里,罗开先就是不可理喻的那一种,凶横、暴戾、嗜血、狂妄之类所有的负面词汇都能加注在那个高大男人的身上,面对那样一个强势的男人,他惹不起。
张匡对自己父亲的话有些不置可否,但是基于孝道,他注定不会反驳自己的父亲,所以他试探的问道:“父亲,抵达东方后,我张家何去何从?”
“嗯?你的意思呢?”张慎有些意外自己的长子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隆平曾经和我说过希望借助罗氏三郎的力量,辅佐李家二郎在陇右落足,重开大唐时代的荣光,可惜那位罗氏三郎绝不是一个受人约束的性子,后来这些事,父亲你也都清楚了,我是期望可以去南朝赵家的地方看看。如果可以,十数年之后,张家人或可重立庙堂。”张匡的野心不可谓不大,去了李家重新选择赵家也未尝不可,说起世家渊源,昔日大唐宰相张说的后人不输于任何人。
“唔……”张慎沉思了很久,也找不到一个反驳的借口,李家注定不可能再一次迈上那个巅峰了,至少现在不可行,罗氏三郎也不会接受张家人的,难道去投注新的王朝?或许可行吧,总之张家人绝不能沉湎于众人,“好吧,你和隆平还有小五几个人商量着做一份谋划吧,注意不要让外围的士卒觉,罗氏三郎不见得会容许我们做什么事情。看那天葬礼的时候,被杀的裴家老四就知道了。”
裴家老四?没错,达姆甘时候给牺牲士兵举行葬礼的祭品中,那个山羊胡子就是裴家老四,裴东海的叔辈,老罗没让任何唐人营的老人参与决策就是避免这样的事情,直到山羊胡子裴老四被祭杀,也没能有任何人为之求情。
张匡听着父亲的话,打了一个冷战,即使现在正是阳光高照的接近正午的中亚时光,“父亲,你说罗氏三郎知道那个被充作祭品的是裴家老四吗?”
“不清楚,”张慎摇了摇头,“即便知道,那位罗氏三郎也不会在意,没见到即使是帕萨尔也是被一刀枭了吗?那位可是土库曼人领马哈穆德的心腹商人。”
“罗氏三郎可真是绝世凶人,”张匡倒吸了一口冷气,炽热的阳光照耀下,他却觉得犹如朔风吹来一样,“据说达姆甘南面停留的那个夜晚,在山上烧死的突厥人就有数万人,几个白皮蛮子率领的骑兵校在山谷外埋伏堵截杀掉的突厥人也有数千人,真是凶悍啊。”
“没有数万人,统计总数也不过一万人。”张慎的信息来源总比儿子要准确一些,但即使这样他也是觉得身上冷。无他,出动的战士也不过两千,死掉的敌人却是五倍之多,己方的牺牲也不过几十人,该是怎样一个凶横了得?这也是他不想再招惹罗开先的主要原因。
老罗是没时间也没心情关注这些张家人的想法的,即便知道他们的一些动向,也会毫不在意,对于老罗来说,张家人或有用武之地,至少统筹安排一些民事,张家人应该还是能够善任的。
只是很可惜,从张卢到了希尔凡把老罗甩在一边不管不顾,再到唐人营议事堂张慎的“义正言辞”都惹怒了老罗,儒家学派的人物都是这样的角色吗?喜欢空言那就到一边空谈吧,喜欢做正人君子那就别沾任何事物!当然,他若是知道张家人在谋划去宋王国落脚生根,恐怕会拍手叫好,这些张家人在东归队伍中格格不入,占了一些资源不说,还总是在队伍中挑剔所处的位置不够安全,如果能够在荒原上摆脱他们,老罗恐怕会更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