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政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身灰色素锦夹棉长袍,显得低调而内敛,揣着一壶雪泡梅花酒,想了想又把那只幼年雪貂也放入怀中,带了张川进宫去见母亲。
十五皇子的母亲茂仪夫人出身不高,是个郡县选秀出来的小姐,杨政的外公是个管礼制的文官,无实权无祖荫,好在老天不薄,让她得了杨政这个皇子可以依靠。她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只求平平安安,远离宫中险恶。皇上很少招她入侍,她便寄情于厨艺,从古籍食单里找些趣味打发时间。杨政很是孝顺,时不时的找些奇巧的食材送过去。这次又得了一只雪貂,打算给茂仪夫人当宠物喂养。
厚锦丝木马车沿着京城宽阔的长街向皇宫驶去,丈宽的厚青石整齐地排列着,道路两旁已经看不见闲杂人等,只见旗幡林立,卫兵肃穆,巍峨庄重的宫门近在眼前,朱红的高墙,金色的琉璃瓦,映着阳光绵延起伏,反射出夺人心魄的瑰丽,气势磅礴。
一进宫门,杨政就觉得有些异样,宫中的侍卫明显多于往常,往来巡视十分密集,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杨政心思缜密,多年来在皇子间迎合寒暄,虽然地位不高,但是能在三皇子七皇子那些专横威仪下得以自保,可见他的聪明之处。杨政当下留了心,吩咐张川少说话,快步往茂仪夫人的照香阁走去。
刚拐过九曲廊庭,白玉台阶上出现的锦缎镶玉的靴子拦住杨皇子的去路,他抬头一看,真是避无可避,三皇子杨安,七皇子杨招,及后面跟着的一干随从出现在面前。杨安杨招已经成年,在朝中已有官职,并且他们的生母是皇上的宠妃,子凭母贵,其他皇子们当然是加倍奉承,胆子小的都愿意跟随,不愿意跟随的都站在了太子的队列中。太子是二皇子,生母先皇后去世多年,因为是嫡出的缘故被立了太子,但是太子生性鲁钝,经常被周围的人怂恿,三皇子和七皇子忌惮他太子的身份虽然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但是冷言冷语摆脸色使绊子的事情是常有的。十五皇子杨政今年才十二岁,别人瞅他是个半大的孩子,没有半点势力,又没想着拉帮结派,和他的母亲一样,整天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些风雅的东西,便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
杨政给兄长们施礼,七皇子杨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三皇子杨安似乎喝了些酒,面上薄红,胖胖的下巴上已经出现稀稀落落的胡子,他瞥着眼睛望着杨政,冷声说道:“父皇今天在前殿摆宴,招待岭南靖侯,众皇子都要在场,你不在宫里作陪,到处瞎跑什么!”杨政用手握拳,挡在嘴边咳了两声,压着嗓子说道:“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不舒服,估计是有些风寒,怕过染给父皇和各位大人,所以不敢出现,这会儿去母亲那里讨点姜糖膏,发发汗,估计能好的快些。”
杨安不屑地冷笑一声,眯着眼睛盯着杨政,狠狠地说道:“你小子成天就是吊儿郎当,找这么多借口,我回头告诉父皇,你等着挨罚吧!”
正说着话,杨政怀里的雪貂估计是捂在怀中闷热,轻轻动了动,杨安一眼瞧见:“你小子藏了什么东西在身上?拿出来瞧瞧!”杨政笑嘻嘻地说道:“三皇兄真是眼尖,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今天特地给母亲带去冰下埋了四十九天的雪泡梅花酒。”说完,从另一侧衣襟中拿出小酒壶递了上去,杨安一见就吸引了注意力,接过酒壶用长指甲划开蜡封,闻了闻,一仰脖就灌下去半壶。
张川一急,想上前阻止,杨政在袖下拉住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乱动。三皇子杨安斜撇着嘴角,咂咂舌头:“什么梅花酒,淡的跟水一样,闻着倒是挺香,喝起来还不如大街上卖的烧刀子够劲儿!”旁边站着的七皇子杨招伸手拿过酒壶随手扔给身后的侍卫:“这种酒给下人喝喝就行了,三皇兄我们还是回宴席吧,父皇赐下的贡酒不比这酒好得多?”说完,又凑近三皇子耳边低声说道:“今天父王有重任交代我们,别在在这里浪费时间。”
三皇子顿时一醒:“不错,我们大事要紧,你小子今天运气不错,回头再收拾你!”说完,众侍卫前呼后拥着两位皇子昂首扬长而去。
张川眼眶微红,冲着一行人的背影,气哼哼地说道:“不喜欢也别糟蹋我们的心血,这下拿什么去给夫人?”杨政面色不改,伸手掸掸袖子,语气冷静:“我们不是还有一壶,你赶紧回去拿,我在这里等你。”张川领命回去。
杨政扭头看看四下无人,伸手从怀中把雪貂拿了出来,小雪貂不安分地左右扭动着身体,估计是捂了半天口渴,他来到宫墙边一处池塘旁,砸开薄冰给雪貂喂水。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这小雪貂真漂亮!”杨政回头,周围是如烟雾般的白色梅林,就见到一个粉嫩嫩水灵灵的约莫七,八岁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站在身后的茫茫雪地上,如同破寒怒放的红梅般耀眼,小脸蛋冻得红红的,半掩在棉帽里,一双眼晴璀璨灵动,直勾勾地盯着雪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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