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在片场。
荆行的戏份拥有了充分时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因为没有办法。
白颖真的需要好好休养,好好休息。
先养伤,然后养精神,等她弥补好那颗受伤的心,再回片场,一定与绝望之中的小雯完美契合。
无奈之下,林庆业果断豪爽的把床戏给删了。
就凭若沧出手狠绝的救命行为,给白颖留下了一生的心理阴影,做导演的,也不该狠心的再让白颖和若沧独处,演出一腔深情。
有绝望就够了。
绝望得惶恐、害怕,恨不得离若沧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一面。
这才是白颖回来后,该有的状态。
林庆业的善解人意,让欧执名心情惬意。
他一改整天沉着脸的状态,精神放松,浑身散发着沉香悠然夹杂着醇厚酒意的气息。
若沧对欧执名的状态极为敏感。
他捧着脸,笑着问:“我不拍床戏,你这么高兴?”
“你不高兴?”欧执名瞥他一眼,嘴角微扬,“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小色胚。”
若沧哈哈笑。
他可太喜欢欧执名这幅样子。
即使他不知道欧执名在想什么,但是他一旦提起自己和白颖的感情戏、亲吻戏、床戏,欧执名就会露出挣扎纠结的表情,眼神里写满了情绪,偏偏又不开口提。
然而没有关系。
曾经被若沧嫌弃无比的敏锐五感,成为了他辨别欧执名情绪的戾气。
有时候是酸,有时候是苦。
还有的时候辛辣炽烈,蓬勃迸发出强烈气息,紧紧摄住若沧全副心神。
他一直无法依靠气运,判断欧执名的所思所想。
现在,他拥有了同样便利的方式,了解了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家伙。
很有意思,也很有趣。
等到若沧差不多都要习惯这项特殊技能的时候,失联已久的师兄,终于发来贺电。
“我联系上师父了。”
若沧握着手机,完全麻木,“……你再晚点,我都要忘记你这个师兄了。”
若爻在那边咳嗽,真不是他故意拖延。
事出有因莫得办法。
他说:“师父说,是你选的灵木不对,五行与欧执名相克,所以气运流转的时候,你比灵木更具吸引力,导致第一层命脉流转术后,你打通了与欧执名的关联。不是坏事,不用害怕,有空继续把第二层、第三层做了,你们直接互补吧。”
“什么互补?”若沧听得一愣。
师兄声音在那边清晰肯定,“现在,你就是能够承接欧执名一身阴晦气运的容器,等你适应了敏锐的五感,觉得能够和欧执名平静相处的时候,挑个时间,完成命脉流转之术后两层,以身除祟,度化善人。”
以身除祟,度化善人,字意简单,不难理解。
师兄的意思是,如果若沧愿意,可以用命脉流转之术,引渡欧执名身上的祟气,用自己的修行之身,亲自驱除邪祟。
若沧行走山涧树林,从小就承受过各种邪祟侵扰,知道怎么应付那些阴黑深沉的怨恨祟气。
他挂掉电话,转眼看执笔修改台词的欧执名。
冬日阳光温暖懒散,在那张英俊的侧脸上,投出一片稀疏树影,绰约悠然。
若沧想起林庆业的感叹。
本该幸福的一家子,突然遭遇意外,只剩下了心灵受创的欧执名。
十一岁,承受着巨大压力,饰演一个孤苦又坚强的小男孩。
没有父亲,母亲终日外出打工养家。
家里乱糟糟一片,他必须在妈妈回家之前,照顾好年幼的弟弟、妹妹,还得做完家务,独自承受十一岁不该承受的痛苦和烦恼。
外人只知道他演技好,可他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若沧暗自叹息,似乎惊扰了沉浸在剧本里的欧执名。
他抬起头,微笑问道:“师兄说什么?”
若沧无奈挑眉,抿起嘴,看孩子一样看他,“师兄说,今晚你跟我出来一趟。”
片场所在的地方,山清水秀,绿树成荫。
冬夜都能听到小动物和昆虫的窸窣声,宁静又吵闹。
若沧随手拿了一根剧组的长杆,在泥土松散的湖泊边,熟练画线。
欧执名艺术素养一流,一看就知道是之前尝试失败的阵法。
“还来?”欧执名语气里都是不信任。
“还来。”若沧拿着长杆,替做桃木剑功能,坚定不移的说,“我是为你好。”
欧执名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之前被狠狠啃过的触觉,还留在上面,包括手指尖都残留着当时的惨烈痛感。
他忽然再次同情起白颖了。
若沧真的下狠手,他都扛不住,更何况一个身心饱受摧残的弱女子。
于是,欧执名看若沧的眼神,像看盛世美颜刽子手。
现在,这个无情的刽子手,又要玩命脉流转之术,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性情大变,把他摁到地上这样那样。
人生短短几十年,欧执名拥有许许多多后悔。
如今最后悔的,是当初小时候演古装剧,武术指导说他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诚邀他加入武生行业。
他根本没听,更对做武生没兴趣。
要是他当初听了老人言!
他能打不过若沧?
武力值弱鸡的欧皇,盯着若沧都满是戒备。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从若沧走阵开始,他就仔细观察若沧状态,唯恐这位道长眼神涣散,灵魂出窍。
但凡若沧出现一点异常,他绝对吸取教训,火速抛弃若沧不管。
他会跑的。
他真的会跑的!
一场法事没能做出庄严肃穆的仪式感,反而增添了欧执名的紧迫感。
若沧手持长杆,利落挥洒出破空清响,落下蜿蜒曲折的符箓。
将印刻在心里的第二层秘篆,凭空书写在阵法之上,凝聚了周围密集的树木鲜活生气,笼罩这一片月色下清晰可见的阵法。
欧执名本事戒备的。
然而他控制不住自己游走的视线,顺着若沧修长手指,到肩膀,再到转身流畅的腰。
他记得若沧没了腰带,裹紧外衣,衬得腰更细。
想着想着,人类思维就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哪怕面前是淡雅出尘的身影,欧执名都能身处酒池肉林,铺张奢靡,放肆臆想。
欧执名的严肃正经已经成为了习惯。
即使他脑海展开了艺术型人体结构分析,也不妨碍他神色淡定从容。
演技好就是这么没办法。
欧执名最擅长的就是表里不一。
若沧专心致志的走阵,终于成功完成了命脉流转之术·贰。
他能感受到自然之气汇聚,天地随之流转,欧执名身上的沉香气息,也越发浓烈。
不是情绪波动的浓烈。
而是阴晦祟气,夹带着气运里吸走的残魂怨念,逐渐从欧执名身躯里脱离。
悄无声息的气运,宛如一只巨大的漆黑皇蛾,扑扇起沉重的大翅膀,窸窸窣窣舞在空中,缓缓靠近若沧。
若沧神情凝重,浑身紧绷。
他曾经接受阴晦祟气都是被迫遭难。
此时在阵法作用下,欧执名一身漆黑往他扑涌,缓慢如身体浸入冷水,冰凉灌注到灵魂,激得他暗自咬唇。
若沧实在是……
实在是有点儿难以适应这种,被别人气息入侵的陌生感觉。
他一沉默,欧执名的胡思乱想就消失得干净。
这位一向与灵异事件绝缘的大杀器,只能从若沧神色辨别出“事态紧急”信号!
之前完美的偷跑计划,直接被欧执名抛诸脑后。
欧执名心里满是担忧,问道:“若沧,你不舒服?”
身前人的状态,不可能是舒服。
那种抗拒、排斥,又不得不忍耐的神情,眼睛里都写着委屈。
若沧视线一挑,欧执名心都揪紧了,他皱眉走过去,主动伸手,想着:若沧是不是又想咬我?
然而,这次欧执名手掌抚上若沧肩膀,都没有受到攻击。
只不过,若沧诧异的盯着欧执名,视线顺着脸颊,一直扫到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掌上。
一言不发。
不想咬手?
欧执名熟练工,得出了新的结论。
他喉结微动,不由自主回忆起当初若沧果断啃咬自己的状态,稍稍靠近,轻声问道:“你饿吗?”
谁知,若沧退了退!
他的状态异常得格外明显,欧执名顿时升起强烈担心。
搞不好这个二层命脉跟一层状态截然相反。
之前饥饿得想咬人的若沧,现在是本能的抗拒人!
欧执名觉得有很道理。
自己被自己完美的逻辑推理折服。
于是,他收回手,站定在原地,试探性问道:“是不是我让你觉得难受了?”
是的话,那就必然猜测正确!
“……不是。”若沧突兀的出声,竟然无缝衔接了欧执名的心声,“只是我不太能适应……”
他视线狐疑的扫过欧执名,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
欧执名得到提醒,仔细去听周围轻微的响动。
冬夜寂寥的湖畔,只有不需要冬眠的生物,还在草丛里穿梭蹦跶,惊扰深夜幽露。
欧执名眼前一片灰黑阴影,树木比之前更加黑暗。
他一边听,一边控制不住思绪的想,难不成有野鸳鸯幕天席地被若沧听见了?
——这样呢?
欧执名一愣,脑海里清晰蹦出一句声响。
他猛然转头看向若沧,只见若沧视线凝视着寂静清幽的湖面,见他转头,才困惑的偏偏头,说道:“你没听到?”
听到了什么?他应该听到什么?
欧执名陷入一阵恐慌,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刚才耳边清晰无比的声响,绝对不是若沧平时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
略带差异的腔调,仿佛是略过了空气传播的声音,直入脑海。
可是念头一起,欧执名自己否定。
不可能的,这么玄幻的事情,怎么会真实的发生。
阴晦祟气、妖魔鬼怪、三魂七魄都有科学依据。
若沧说了,这世界上没有鬼,只有人心里的妖魔,造成后世灾祸,留下难以磨灭的仇恨痛苦。
自我安慰格外成功的欧执名,精神重回轻松。
如果真的能听到人心底的声音,那不是也能看到人心底的想法?
最近想法很多还很黄的欧皇,勾起一丝高深莫测惬意悠然的笑。
所以,怎么可能。
若沧要是知道我天天在脑海里把他这样那样,岂不是会一掌把我打到失忆,然后大毛笔糊脸伺候,让我这辈子都当纯洁无瑕老太监。
欧执名嗤笑觉得,啊,我果然是太累,累傻了,竟然会有这种念头。
除非若沧这时候告诉他“再想就送你去扫黄打非”可能他才会信。
若沧咳嗽了一声,羞涩得难以掩饰。
——我听到了。
欧执名脸色僵硬,确定刚才耳边贴近的声音不是幻听。
什么?
若沧叹息一声,挑眉看他。
——我说,我都听得到,包括你刚才说扫黄打非……
电光火石之间,欧执名下意识出声,“我不是猥琐男!”
若沧沉默片刻,凝视着他。
眉目尽是无奈。
忽然,他勾起一个玩味的笑,上下打量欧执名。
欧执名脑海里清晰的落下若沧冷冽淡然的话。
——你别喊啊。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欧执名:……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