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垂首看着怀里如小猫一般的孩子, 小心翼翼的将金镶玉项圈给他戴上。
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那么小, 看人的时候也仿佛带着笑。
云烟突然失了神, 直到兰夕唤她, 她才回过神来, 收了手。她抚了抚襁褓上的锦缎, 偏过头轻声道:“抱小阿哥下去给刘贵人看看罢,然后早些回去。”
兰葭应了声,带着两位精挑细选的乳母一齐出去了。
云烟望着她们背影,直到消失。
她不再亲自抚养小阿哥, 甚至连抱的也不多抱了,只是每日里总会问起下面小阿哥的情况。雍正看在眼里,只是不说。他哪里不知晓, 她是不敢了。
他是个性情温柔的孩子,他的眼珠里有着比他八叔、十三叔更真正的温柔。
她不敢给他过多的爱, 也不敢这样看着他与六十有几分相似的小脸和眼睛。她默默祈祷他能在这宫墙里平安长大,有一天回到他阿玛身边去, 不要卷入皇室每一代必经的争储风波里。这皇帝睡塌上的辛苦,恐怕没有人比她看的更近更清楚。不多久,刘贵人册了谦嫔,也算后宫新贵, 她对小阿哥到是十分上心,小阿哥长的也不错。
圆明园的日子过的平顺,他们几乎不再回紫禁城了, 只是雍正依旧是忙碌于朝政,一点不比在宫内清闲,另一方面,圆明园丹炉里的火又更旺了。杀了一个图谋不轨的贾世芳,似乎依旧不能改变皇帝心中寻找生生世世不分离的执念。几次夜里,雍正带着她去试药,道场里满目都是她看不懂的罗盘与道符,如坠异空。他殷切期盼,却一次次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她不得已告诉他丹药伤身,作为一个早就通达三关的人,他又如何不知道,只是在所不惜。她看在眼里,那种滋味不是常人能懂。
“夫人,奴才给您打着伞,大中午的小心晒。”九州清晏殿太监常青一边撑着伞一边叮咛,十七八的年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显得十分灵秀。
云烟笑了笑,抬手去接伞。“你们回去吧,不就一截子路,哪有那么娇气。”
兰夕接过云烟手中食盒揶揄道:“夫人行行好可给咱们个受万岁爷打赏的机会吧,爷一见了今年第一碗绿豆汤,可不是开心的要打赏嘛”
云烟听了也忍不住一笑:“你个丫头,嘴越发厉害了,不嫁出去怕是不成了。”
兰夕一听又是撒娇又讨饶的,笑着一路往圆明园殿走去。
云烟进了殿里,太监们默认照例是不用通报的。
她刚一踏进去,太监们请了安,她便照例问了句:“有在议事吗?”
柴玉如今已经做了圆明园殿的总领太监,他脸上有些转瞬即逝的迟疑:“禀夫人……没有”
云烟点点头,走他身边经过时,不免又看了他一眼。兰夕狐疑的看了柴玉一眼,上去一把拽了他就咬耳朵,刚听一句,就踩了他一脚,追上云烟去。
云烟刚走进月洞门,就听见了笑声。随着笑声,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也跃然眼前。
雍正神情柔和的垂目看着身边人,他高大的身躯靠在躺椅里,,穿着龙靴的双腿自然地分开耷在踏脚的上,常服的袍脚耷在膝上,金色龙纹的长裤隐隐露出来——
一个细眉细眼的绿色宫装女子抱着小阿哥正蹲在他腿边笑,旁边的嬷嬷们也满脸堆笑。
看着这女子侧面,柳叶眉,肤色白净,身量纤细,十六七岁的豆蔻年纪,不十分抢眼,却有似曾相识之感。
云烟脚步微微停顿,屋内人已然全部看见她。
兰夕挎着食盒跟上来,唤道:“夫人”
雍正抬起头来,看见她。绿色宫装女子也抬首对上她视线,那双眼,分明是,熟悉的感觉。
嬷嬷们忙一众矮了身子跪地请安,那女子也匆匆就着姿势请安,有些微微狼狈。
雍正看着云烟,从躺椅里将右手抬起来,云烟一步步走过去,将左手放进他抬起的手掌里。
“谦嫔娘娘和小阿哥处的不错”云烟平静的抬了抬右手示意她们起来。
谦嫔刘氏正是这绿色宫装女子,她显然也明白了云烟的身份,忙低头应声将小阿哥抱上来意将其放入云烟怀中。
云烟将手从雍正手中抽出来,接过小阿哥。他正将一只小手指塞在嘴边温温的笑。云烟心中一阵柔软,心中忽然闪过当初那个温润男子的影子。这样小的年纪怎会像煞了那个叔叔?
腰后突然有只手像是替她抚了抚裙后的褶皱,她才发现自己晃了神,抬头看看谦嫔刘氏——
蓦然回首,都是故人的影子。身边的这个人可曾想到那对爱极又恨极的兄妹?
爱,抑或是恨,终究归于尘土。
云烟怜惜的碰碰小阿哥的小脸,将小阿哥交给兰夕。“去吧,小阿哥也该饿了。”
众人一起跪安下去,谦嫔刘氏只在起身时看了一眼椅子中闭目养神的皇帝。云烟看着她们背影,目送她们离开,她不再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四海升平的日子不长,古州地区又起哗变。雍正十二年七月,当地传言“有苗王当出”,苗人皆信,遂反对流官统治。官府曾抓获造言者“苗人老包”,后又释放,于是一些人“纠众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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