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满面青肿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已经离去的夏郡长史宋思正!此时他一面摸着脸上的伤,不停唏嘘,一面涕泪横流,只哭不答。闹腾了好一阵,仍叫人全无头绪。
孟彰本便对此人毫无好感,此刻更是被这个大男人的哭闹搅得心中发毛,忍无可忍之下,他猛地抽出佩刀,对其大吼道:“闭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将军,此人……是被军中士兵打伤的。”
孟彰循声看去,见说话的人正是将宋思正送出去的那个帐前亲兵,令他吃惊的是,这平日从不吃亏的汉子脸上居然也有几道淤青,看起来也像是被拳头所伤。
这个亲兵把话说完,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便有一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士兵被人推推搡搡的拉至近前。这个人看起来也挨过不少拳脚,束发的皮带已被扯落,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夹杂着不少地上的碎土,其眉骨上方有道深深的挫伤,鲜血正顺着眼角滑过脸颊,一滴滴落在地上。在几名彪形大汉的拉扯下,他仍然努力地挺直身板,任凭众人用力按压也无法令其俯身,看那架势,就像是一头脾气倔强的顽牛。
见到孟彰,他终于停止了反抗,单膝跪下行礼的同时,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易营五旅十七哨,备官陆秀帘,参见将军。”
孟彰一生中遇到过不少骄兵悍将,但区区备官便敢这般大胆的却不多见,这令他不由沉下气来,对其多打量了几眼。
这个年轻的备官长着一副棱角分明的脸庞,头发黑直,两线横眉英挺似剑,漆黑的眸子细长而锐利,隐约带着鹰一般的傲气,虽然已被人擒下,却没有露出丝毫阶下之囚应有的胆怯,反而昂首挺胸,孑然间散发着睥睨八方的气势。
孟彰见这人颇有些少年英雄的模样,心中有些欣赏,却不准备因此而饶他。杀气骤现的将军掉转刀口,指其面门问道:“陆备官,你可知罪么?”
出乎众人的意料,陆秀帘似乎毫不畏惧官阶远高于自己的孟彰和那近在眉前的刀刃,直直的抬头答道:“不知将军所指何罪?”
“放肆!难道刚才不是你出手打伤了宋长史?”旁边的士兵一脚踹在陆秀帘身上,作势要打,被孟彰以手势止住。
“什么宋长史?”陆秀帘不服气地顶撞着,忽然看到在旁边直哼哼的宋思正,嘴里嘟囔了一声,“原来就是你啊……”
见宋思正以怨毒的目光盯着自己,陆秀帘立即回瞪一眼,吓得后者往后直缩。他转过头来,对着孟彰大声回话:“若是因为扰乱军纪,我甘愿领罚,但若是因为我揍了此人,我自认无罪!”
“狂徒!”孟彰低声斥骂,大手一挥,下令道,“将此人拖下去斩了!首级悬于旗门示众!”
“将军!”陆秀帘在两个士兵的手下挣扎着大嚷,“是此人口出狂言在先,他说我们易营的人虽然同披着银华军的皮,却还抵不上夜营武士的一根汗毛,数万之众的易族将士,只不过是些借着夜族威名狐假虎威的杂役啊!”
一言激起千层浪,陆秀帘此话一出,引得周围将士怒声震天,纷纷将足以杀人的目光转向了此话的原作者,其间还夹杂着不少金属出鞘摩擦的声响。
宋思正吓得立即停止了哭嚎,两三下便爬到孟彰腿边,恐惧的看着周围磨刀霍霍的兵将,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他在心底深处不住暗叫倒霉,他不过是在碰壁之后骂骂咧咧地抱怨了几声,却不料自己的话被一个凑巧路过的备官听到,两人言语不和,便僵在了一处。他本以为对方一介备官不敢对其如何,因此言语间颇多挑衅侮辱,怎知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并不与他啰嗦,出手便打,连护卫在侧的中军亲兵都阻拦不住,片刻功夫便把他揍成了现在这幅惨兮兮的模样。
孟彰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心知宋思正、杜预之等人对银华易营多有鄙夷,因此才敢明目张胆的屡屡为难。战事临近,他本不想与之计较,却不想这个宋思正竟在军营之中大放厥词,引发如此争端。若是此番处置不当,恐怕还会扰动军心。
看见周围聚满了鼓噪的士兵,苏秉谦感到事情闹大,便在孟彰身边低声道:“将军,如果这宋思正真的在营中说过这样的话,被揍了一顿已算是轻了。现在若是斩了那个姓陆的备官,恐怕难以服众……”
“杀了这个狗贼!!!”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恰如烧红的炭火坠入一堆干柴,顿时将其引燃。数百名士兵群起附和,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这个宋思正,真是该死!”孟彰握刀的右手略微施力,雪亮的刀身从刀鞘中激弹而出,折射着刺眼的光。
孟彰的佩刀名为“苍崖”,是其多年前在战场上所得。此刀长约三尺,刀镡、刀首及把箍均为钢质鎏金,刀根吞口处有着双蟒相争的浮雕,青光流溢的刀背上横卧着一条纯银打造的长蛇,锋利的刀尖自从蛇口中吐出,在蛇头獠牙的映衬下显得犀利逼人。此刀的原主人是谁已经无从得知,当年孟彰在战场的尸堆中拔出这柄宝刀时便将其取名“苍崖”,之后以其征战沙场,在这柄刀下埋葬了数不清的亡魂。
此刀一经出手,便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犹如晴天中的闪电,插在了距陆秀帘身前半尺的地面上。笔直的刀身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兴奋的刀鸣。
周围的人群在孟彰出刀之时便安静了下来,士兵们默默看着那柄****过无数鲜血的刀,不再出声鼓噪,却也并未散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孟彰稳步走至陆秀帘面前,环视四周,低喝道:“闹什么?!都想造反么?!再有不遵军纪者,一律就地处斩!!”
见情形已得控制,他点头示意下属放开陆秀帘,对其说道:“身为备官,竟堂而皇之的在军营之中殴斗,视军律为儿戏,不可不罚。现在我军出师未捷,若是杀了你,恐怕会影响诸军士气,所以我且罚你鞭笞三百,留你这条戴罪之命为国尽忠。你觉得如何?”
“谢过将军不杀之恩。”陆秀帘甩开卫兵按着他的手,稍微想了一下便向孟彰拜谢,压根没有理会围观者在听到“三百鞭”这个数字时倒吸凉气的声音。
“万户,用刑三百鞭难免伤筋动骨,现正值用人之时,如此施刑是否典刑过重……”
孟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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