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慌慌的

  白天的KTV很便宜，几十块钱可以在里面唱很久，她在点歌的触屏显示器上选了几首歌曲，都是情侣对唱的，第一首是巫启贤和伍咏薇的：“等的只是你。”

    “过去碰上太多人，从没有觉得半个真合衬……”

    轮到她唱的时候，龙姗拿起话筒靠在我肩上，我抬起手臂将她搂着，一曲唱罢，她的头埋在我胸口不说话。

    下一曲我唱了两句，听到的轻微的啜泣声。

    “怎么了？”我问她。

    她把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并没有回答我，那眼神楚楚可怜。

    我心一悸，将她搂入怀里，沉默相拥，只有音响里的伴奏音乐在小包厢里回荡。

    抱了一会儿，我开始吻她，吻到嘴唇发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我：“饿了，吃饭去吧。”

    在KTV门口，要了两碗卤肉饭，碗里的锅巴硬得咯牙，我们只把能咬得动的米饭吃掉，剩下半碗，又喝了点排骨汤。

    “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干脆离了算了。”我打破沉默。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首先是我爸妈不同意，而且他还要跟我争孩子。”她说。

    “如果打官司，你要到孩子的可能性更大。”我说。

    “我又没上班，没有收入来源，法院不会判给我的。”她说，“我离了婚，还带个孩子就更没人要了。”

    我挑起了事，又无法收场了，看样子。

    “可是这样拖着，受伤害的始终是你。”我道。

    我，一个结了婚有孩子的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安慰一个不幸福的少妇，并且在劝她离婚，这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她离了婚，我又不可能娶她。

    “吃饱了没有？”我不再说离婚的事情。

    “饱了，我们走吧。”她拎起包，神情又振奋了许多。

    在五华游泳馆门口，我挑泳衣的时候，她又买了两杯烧仙草，我们拿着各自进了更衣室。

    游泳馆里人并不多，她不会游泳只敢在浅水区里站着，我游了一圈回到她身边：“要不要我教你。”

    “好啊，”她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我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脑袋浸水，她开始划水，手脚并用，但只要我一松手，她就害怕要沉下去，游泳这事，一直害怕沉下去的话，是学不会的。我从小在石南河里泡大，无意中就学会了，有些技能就是这样，没学会的时候觉得艰深，学会了觉得不过尔尔。

    教人学游泳就是件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学习者的蠢笨暴露在你面前。试了几次，她也没了耐心，我们趴在池边说话。

    我从后面抱着她，她在水中扭动身体，我感觉泳裤的弹性变得很差：“你有点坏哦。”

    “是你定力不够。”她说。

    “我们走吧，”我心里有了想法，“去我那里。”

    “去干嘛？！”她明知故问。

    “你懂的。”我贱笑。

    “不行，今天没心情，我要回家了。”她让我胸膛火热，又瞬间熄灭。

    “不要拒绝我嘛。”我乞求。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事儿。”她说。

    她可能是故意，我却不能再强求：“走嘛，送你回家。”

    我先出了游泳馆，在门口树下抽烟，刚才手机放在柜子里的时候，有两个未接电话，是曲靖汪总打来的，我边抽烟边回电话：“汪总，刚刚电话在充电，有什么事情吗？”

    “孙总，在哪里快活呀。”汪总戏谑。

    “快活毛线，最近可是忙的很哪。”我说，龙姗从游泳馆里走出来，到我身旁。

    汪总：“有个事情要跟您汇报一下，我们曲靖师宗县新建了一家分销网点，有客户去看车，结果客户说师宗还有一家卖我们的车的，而且价格还比我们的便宜，我找人去看了一下，不知道哪家放的，我已经拍了照片发到您邮箱了。”

    “放心，只要证据确凿，我会帮你处理的，云南省内各家车子现在都不够卖，估计是省外飞过来的，我现在在外面，等会儿回去查了车架号就知道是哪里的车了，到时给你电话。”我说。

    “好的，那就拜托给您了。”汪总。

    到了车上，我问龙姗：“真不跟我回去？”我还不死心。

    “叫姐姐，”她比我小四岁。

    “姗姐。”我顾不得许多。

    “叫姐姐也不跟你回去，你自己回去打XX吧。”她坏笑。

    “我不会，你教我嘛。”我说。

    “找两部小电影，自己学去吧，”上午还一脸的愁云惨雾，下午就可以忘却烦恼开起了我的玩笑。

    “那先送你回去吧，”我故意大度的讲。

    嗯。

    回到住处，我打开电脑，开始查曲靖汪总发来的那张照片上的车架号，本以为是外省的经销商偷偷放过来的车，查询结果竟然显示是文山高建龙的车。

    我二话不说定了第二天去文山车票，这个人背景深，将来不一定能帮上我的忙，但是却得罪不起，这些事还是当面跟他说清楚，而且他新店未验收，也催了我两次了。

    我在微信上写下：此车待查，有结果会尽快通知你，发给了汪总。

    去见高建龙，不同于一般的经销商，我没有提前通知，因为提前通知了也不会盛情款待，更不会有烟酒奉上，我干脆自己找吃住的地方，这们他会觉得天虎汽车在云南的区域经理还是很高风亮节的。

    到了新亚汽车城，我走进高建龙的文山汽车销售有限公司。一进门，一名销售顾问问我：“师傅，看车咯。”

    云南的销售顾问全都是这个调调，我打量了展厅一眼：“嗯，随便看看。”

    我走到一台天虎SX70车型跟前：“这台车怎么卖？”

    销售顾问打开车门说：“这车子现在是XXXXXX元，要等一个多月，现在没有现车。”

    我心说，这价格比工厂制定的指导价高了差不多两万元，他可真敢卖呀。我又问他：“网上的指导价才XXXXXX元，你们卖这么贵呀！”

    那名销售道：“没得办法，就这价格还要等呢，根本不够卖。”他嘴里说着不够卖，他们老板却往曲靖放车。

    “跟你们老板申请一下，优惠点吗？”我问。

    “师傅，我看你不像来买车的。”那名销售道。

    “哪里不像呢？”我问。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像。”销售顾问面露疑色。

    “你看人很准，我是确实不是来买车的，我找你们老板。”我道明来意。

    “高总，有人找。”他朝办公室喊了一声。

    高建龙从房间里出来，表情虚恭，见我大声说：“孙总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了，怕给你添麻烦呀。”我不知这句话中带着谦虚还是难以名状的心绪。

    “添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他迎上过来，邀请我里面坐。

    “你这个速度快啊，店面都还没有正式验收，热销车都进回来了。”我说。

    “都是兄弟们照顾，”他洗好一个茶杯子放在我前处，倒上一杯茶水，话语中志得意满“人在江湖，少不了兄弟们的帮衬。”他只字不提他舅舅身上蕴含的巨大能量。

    “验收文件都准备好了吧？”我问他。

    “嗯，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签字了。”他转身去拿文件。

    他拿来文件，我一页一页的翻看，翻到一页：“你这店面临街长度写了三十米，怕没有那么长吧？”

    “也不瞒你，三十米肯定是没有，但是写少了的话，验收的时候就低一个级别，级别不同，建店补贴差着三十万呢，这些文件我已经发给袁总看了，他说让我跟你沟通签字就行。”这话，明里暗里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我发挥一下签字的功能就可以了，没必要多管闲事。

    人家水到渠成的事，我也没有必要装大尾巴狼，于是痛快地签了字：“高总，刚才我进展厅，你们的销售顾问对SX70的报价可不低呀，这要是‘神秘客’到店，查到你们这样卖，搞不好会处罚的呀。”

    “以前途观刚刚上市的时候，加价三万到五万，还不是照样有人买，这种情况跟市场的需求有关系，加价都是自愿行为，再说他们安排神秘客暗访，还能访到我这里来了。”他说的，我相信是真的。

    “另外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曲靖经销商发现师宗县有SX70的商品车在卖，我查了一下，那是你的车啊。”虽然验收的事情他不买我的账，但是欠我个人情也好啊。

    “唉，没有的事，我的车在文山都不够卖，怎么会调到其他地方去呢？”他死不认账。

    我从手机上划出一张照片给他看：“你看看这个车架号，我已经查过了，肯定是你的错不了。”

    “欸，”他拖了长长的一声，“让我问一下。”然后出了门。

    过了几分钟他又进来说：“这是我下面一家分销摆过去的车，我现在就让他们开回来。”

    “人家不仅查到你们在师宗县放车，人家还查到你们至少已经往那里卖了两台车了，车架号，照片什么的都照好了。”他可能觉得开回来就算了。

    他一下有点失态：“那要怎么办？还罚我的款？！”

    “大家都不容易，我跟曲靖汪总也熟悉，你私下里给他点利润，大事化小算了。”我想当和事佬。

    “这样也可以，一台给他一千块钱。”我心道，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这样吧，我跟汪总先去个电话，看看他的意思。”我说。

    “那麻烦你了。”他点上一支烟。

    汪总表示，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台车至少要给五千，这还是给我面子之后的价格，毕竟他们卖过去一台挣多少，大家心里都清楚。

    “五千，抢劫呢吧。”高建龙很是惊讶，乜斜着眼睛说。

    “他电话多少？我自己跟他说。”高总问我，咄咄逼人。

    我亮出手机拿给他看，高建龙拨通电话去了展厅外面打，我自己倒茶喝，那是透明的玻璃茶具，旁边还有陶制的烟灰缸。

    不一会儿他进来，拿着一支笔绕着大姆指转，这是我们上学时玩的游戏，我猜他还是有点心虚的，高建龙说，要告让他告去吧。

    这意味着谈崩了。

    云南销售管理群里，汪总发了一条信息：近日发现部分兄弟经销商向我曲靖窜车，现已向工厂举报，希望大家共同维护云南区域市场的稳定，祝大家生意兴隆。

    后面有人回复了几个竖着大拇指的表情和几句话：抵制飞车，共同维护。

    高建龙留我吃饭，我去留都不是，这顿饭味同嚼蜡。

    后来我收到工厂通报批评高建龙的邮件，罚款三万，是不是真的罚，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