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的时候宫女太监们最怕的就是东厂的番子,他们的衣着是很不一样的,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大伙远远地看见了,就像大白天见了鬼,能跑的撒开腿就跑了。
尤其是前些年尚铭当厂公时,那时候大太奸汪直也正当道,任西厂督主,两人简直成了大明朝的黑白无常,专干些索命敛财的勾当。
“你不是好几次问我,把你带出宫是不是找怀恩帮的忙。”陈芒种坐在矮凳上,与我平齐,眼神是我一直熟悉的怜惜和痛惜,“其实不是,是我找的我哥哥。”
我捏着勺子的手停住了,碗里的汤还在冒热气,满嘴的香浓味道突然就苦涩了。
陈芒种的哥哥是现任的东厂首领陈准,又称为东厂掌印太监,是如今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的第二号人物。
他是在尚铭倒台之后,被怀恩提上来的。
“如今的东厂不是当初的东厂,”陈芒种简略的解释一番,才说出最后的话,“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有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根据陈准得到的可靠消息,梁芳、继晓和新晋的一群传奉官勾结,秘密训练了一批俳优,重金聘请了多个画技卓绝的画师绘制一幅春/宫行图,以伺取宠皇上,而他们的目的无外乎敛取巨额钱财。
俳优……太久不曾想起的两个词,我五岁随师傅进宫,就是宫里豢养的俳优。
那是段哭笑不能自己做主的日子……后来师傅没了,我被安排进了司乐司。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我还没有和他说花芙让我习床/伎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我已经知道许多南城勾阑的秘密了。
“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就越受威胁,”陈芒种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太子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有消息说他们已经打起主意要废太子……”
我顿时大惊失色,废太子?!
如同烧红的油锅里溅进去几滴水,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要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啊?你们有办法是不是?一定有……”
我想平静点,可是握紧勺子的手指发白,有点不受控制的打颤。
“如果有办法,我也不会同你说这些了。”
陈芒种长长的叹了一声。
“叮”……铁勺子砸在碗底,像是要砸裂它了。
来时我只是恍惚,回去我已经混沌。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走。
“春苓子托人给你带了个东西,下元节的那天楼里姑娘都可以出去,到时候你去这个地方拿……”
手心了的素娟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我能想象春苓子那温婉的表情,她做女工很好,好到我一度艳羡……
下元节还有三天,我并不着急,可是却要有人急了。
当楼里都在传西府出阁的消息,我正在去寻花芙的路上。
大片的乌云堆积在天空里,好像要下大雨。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就像一把火烧了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看着那些残骸和土灰的绝望,你知道那是你的家,但是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