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陆易没想到他的噩梦并未烟消云散,李国科再次联系了他。
夜幕深沉,他悄悄从后门溜了出来,还是原来见面的地方,上一次的画面历历在目。
面前的路灯,身后的垂柳,偶尔刮来的寒风……全都没有改变,是的,他将在这里等待那一辆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包车。
面包车行驶过来的声音,惊动了他绷紧的神经,不由得全身颤抖了起来,微微缩起脖子,像小偷一样左右张望,生怕被人看见了,陌生人也不行。
“上车!”司机言语仍旧干脆。
陆易慌张的爬上了车,使劲拉上了车门,呼呼呼,捂着胸口缓了缓。
李国科倒是“平易近人”,露出善良的笑容,但那个笑容却让陆易浑身不适。
李国科说:“又见面了!”
陆易不知道说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昧着良心来见李国科?
好像被一只魔鬼的手硬生生拖来的,至于那只手到底是李国科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他只是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因为明年上半年他就研究生毕业了,他的专业成绩有极大的可能留校,这是他读书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一份好工作,也是远在农村的父母最想看到的事情。
突然,李国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全身哆嗦了一下。
李国科笑道:“胆儿怎么越来越小了?”
“你……你找我干什么?”陆易结结巴巴的问。
李国科不想多言,将一个黑色小包丢放在他的大腿上,“这里有十万块钱,你拿着,然后从学校退学,去你该去的地方,够你花上一辈子了!”
陆易怔了怔,他脑子闪现出的问题并非李国科为什么要他退学?而是他该去哪里?
从山沟里走出来,一直到读上研究生,花了一家人多少心血,他牢记于心,他认为城市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他下半辈子该停留和奋斗的地方是城市,而不是拿着十万块钱回到乡村。
“不,不,不!”陆易两眼无神摇着头,他不能退学,不能离开渝都。
李国科笑道:“果然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只要你答应退学,我会再给你十万!”
二十万!
陆易清楚二十万是一笔巨款,但是好像没有那么迷人了,之前因为钱,他去偷了冰红茶的配方,他当时觉得没有任何包袱,只是有些害怕,但最后事情慢慢淡了。
现在要让他抛弃十多年孜孜不倦的学业去换二十万,值得吗?
他第一次感受到他是一个读书人,当然,比起很多有信仰的读书人来说,他是不合格的,让人唾弃的。
十万块在他怀里,只要再答应一声,还有十万块送到他手里。
陆易哭出了声,他现在感觉无比的痛苦,掉进了万丈深渊看不到光明。
“下去吧,我等你的回复!”
面包车把他丢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犹如一只没能渡河的孤魂野鬼。
手里抱着沉甸甸的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宿舍楼,他没有那么紧张了,完全忘记了紧张的感觉,他现在的脑子里有一只啃噬神经的虫子在放肆的吃掉他的大脑。
今夜,他没有回寝室睡觉,坐在楼下树林的最阴暗处,接受来自灵魂深处的惩罚。
你真是这个社会最垃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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