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门门主清葵的侍寝名单上有三个人:傅云,宋成碧和萧错。也就是天水三使。
外界那般传言,的确也不是空穴来风。
当然,真正的内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选择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恰恰都是阳年阴月阳日生的而已。其中,又以宋成碧为主。天水门弟子都道术使最令门主宠爱,丹君却明白事实没那么简单。
萧错是仇人,傅云是乖巧的弟弟。只有成碧能叫清葵从心理上容易接受些。
更何况……
“诶诶诶,你有没有觉得,术使大人跟那个沉莲公子,长相有那么一点儿相像?”
“嘘!这种话你也敢说?小心让人听见!”
“你是说,门主她——”
丹君摇摇头,刻意地大声咳了一咳。
从拐角处慌慌张张地绕出来两名女弟子,忙不迭地朝丹君行礼。
“副门主。”
丹君眉头一蹙。“以后再听见你们在背后嚼舌根,门法伺候!”
“我们再也不敢了!”女弟子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下去罢。”她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女弟子们慌忙起身离开。
其实并不是那么像。郁沉莲清俊精致,宋成碧俊美中又带了些野性。但若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五官只有轮廓的话,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丹君叹息了一声。
清葵常说她太死心眼儿,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丹君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停了脚步。
房间里燃了灯,灯光将房内人的身影投射在蒙了蜀纱的窗棂上,依然如记忆中一般高大挺拔,让她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手指扣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副门主大人?”
她一惊,却见两名弟子举着托盘,略带疑惑地看她。
“什么事?”丹君收拾了心情,沉着脸问。
“这是门主大人吩咐送来的酒菜。”
“好。拿进去罢。”之前的犹疑终于消失了一干二净。她推开门,示意她们把酒菜放到桌上。
秦峰看见她,面上一喜,又碍于有那两名弟子在不好动作,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当年那一脸遮去容貌的大胡子已经剃了个一干二净,露出原本俊朗的眉眼。
“你们下去罢。”丹君扬手,把两名弟子退了下去。
“丹君!”
秦峰见已无他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要来拉她的手。
她皱眉,躲了开去。
“丹君……”明明是个男子气概十足的人,却偏偏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丹君心头一软,再也绷不住脸。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丹君转开脸去,坐到桌边。“吃饭!”
秦峰坐到她对面,一瞬不眨地瞧她,瞧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
“这一年没见,我很想你。”
“我可没想你。”丹君低头,攥紧了筷子。“吃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咱们好聚好散,你寻个好人家的女儿娶了罢。”
“丹君!”秦峰一听这话,立刻犯了急。“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
“我知道。”她抬了头,双眸中竟有水光微动。“可是我不能离开清葵。而你也不能离开郁沉莲不是么?”
秦峰一愣。
“更何况郁沉莲他曾经那样伤过清葵。”丹君咬牙,想到清葵如今的状况,又是一阵愤怒。“清葵她现在这样难过……”
秦峰满面苦涩。“可是公子跟清葵姑娘的事,与我们之前的感情无关不是么?”
“真能无关么?”丹君亦笑得苦涩。“若真想无关,除非你离开郁沉莲,来天水门。”
秦峰低下头,攥紧了拳头。“丹君,你明知道……”
“我知道。”丹君却微微一笑。“我很怀念那时满脸大胡子,笑得憨厚的榔头,那个只会送我菊花和狗尾巴花的山贼榔头。只可惜,我们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秦峰的双目微红,却没有再言语。
“我还记得那时清葵跟我说,你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丹君的眼神平静了下来。“我并不怪你。因为我心中,亦有不能为你放下的坚持。我们都一样。”
她深呼吸,转头端起酒壶。“最后一次,喝一杯罢。”
这个时候,郁沉莲独自一人在十五明亮的月色中,手边放了一壶酒,一碟糖栗子。
他伸出手指,拈起一颗栗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
沾了今年新酿的桂花蜜,香甜可口。他闭上眼,细细回味,神情里有微不可察的满足。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天水宫,例行的祭拜,例行的桂花酿和糖栗子。她还记得的,这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这么多年,这一点从来未曾改变。
他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的生辰,自己所做的那个只能深埋在心底的梦。他梦见她在树下起舞,一袭红纱,一双雪白晶莹的足。他忍不住上前将她拉进了怀里,扯开那袭红纱,然后狠狠地印上她的唇。
他微睁了眼,那双墨色的瞳一点一点失去了从容。
手边的桂花酿,散着跟栗子相似的桂香。他很少饮酒,但这一杯却是一定要喝的。
酒杯端起,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楼台。楼台的阶梯上点着灯笼,依稀可见一名男子的身形,缓缓而上。
酒杯停留在半空,许久未动。
楼台之上,清葵闲适地半躺在小塌上,傅云正替她按摩上关穴。
看起来,她倒是最轻松的一个。
“云儿,你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好了。”
傅云轻笑一声。“门主,我那儿的‘糊涂醉仙人’少了一瓶,是不是你拿走了?”
清葵没睁眼,唇角微勾。“怎么,现在学会来质问我了?”
“云儿不敢。”他赶紧摇摇头。“只是咱们天水门,是不是要准备办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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