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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要抑郁了。
有事没事抱着手机,滑开、打开微信、再退出,如此反复,快有刻板行为了。
徐婉他们仨一开始还挤兑打趣,到后来见钟念闷闷不乐的提不起精神,开始心疼了。
徐婉不停地呼噜毛,
“念儿啊,周日我们就要秋游了,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让茂狗给你买,买大的!”
孙茂鸡啄米似的点头,
“岛上还缺啥,玫瑰的种子要不?58的大头菜要不,全卖给你。”
向衡拿着手机一顿猛搜,从犄角旮旯里翻到两条新闻配图,
“看,雨神在这儿!”
那是本地媒体对宣传片拍摄的报道,说市政府今年下决心重金打造城市品牌,新拍宣传片就是其中之一,为拍好宣传片,花了多少钱,请了什么导演,去了什么地方,还要去什么地方,等等等等,最后配了两张照片。
是剧组在清溪湖拍摄的场景。
江传雨出现在镜头角落里,穿着白衬衣,正回头跟工作人员说话,看不清眉眼,但依然帅气逼人。
钟念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更想他了。
想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的笑,他的拥抱,他的唇……
他的一切一切,都想。
想到茶不思饭不想,夜里蒙在被子里偷偷哭。
日,太特么矫情了!
钟念讨厌这样的自己,软弱无能,又黏糊,非常非常的不男人。
哪个男人会特么有事无事地湿眼眶?
……
等等,这集好像看过!
半夜揪着小毛巾擦眼角的钟念手下一顿,哗啦掀开被子,冲到厕所——
操,又特么来了。
生理期。
钟念这下欲哭有很多泪了。
明天周五江传雨回来,两天后的周日高三秋游,偏偏在这个时候!
要是被钟晴发现了,他从天亮起就别想出门!
那还不如鲨了他!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钟念不哭了,赶紧上网搜索:生理期时,omega跟alpha在一起会发|情吗?
回答千奇百怪。
-只要ao愿意,任何时候在一起都能发|情!
-妈的羡慕!(来自b的怨念)
-生理期跟发|情期是两个概念,又不会同步。
-谁说不能同步,楼上别误导人好吧!
-管他什么期,抑制剂可解千愁,尤其是‘无忧’牌抑制剂,长期用下来,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淡了很多,特别适合不愿做o的你。
-微商滚粗!少拿三无产品来害人!
-如果你对alpha足够信任,做好防护是可以的。
-对,别把alpha想得太坏,他们是能保护oo的天使。
-我在国外长大,生理期的o从来不会避嫌,该上学上学,没任何不同,国内就是太保守了。
这些回答,坚定了钟念的决心,他花了一晚上,做了万全的准备——
贴了两层腺体贴,打了抑制剂,喷了阻断剂,还给全身喷了除臭剂,像一个行走的芳香剂盒子。
最后趁钟晴起床前,裹得严严实实地跑了。
在教室里,没人注意到钟念的异样,徐婉还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说话有点带鼻音。
钟念把外套脱了,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上午,见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自他分化后,在学校潜伏了这么久,已经渐渐意识到三性间的歧视和恶意,并不是主流文化,而是源自个体。
大部分人,都能给予世界足够的尊重。
而那些会生出歧视并恶言相向的人,换一件事情,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人心生了恶,在哪里都能结出黑色的花。
钟念很庆幸,自己周围的朋友都是纯良的小天使,虽然傻不愣登的没有脑袋,但可可爱爱。
中午吃饭时,江传雨总算给钟念打了三天来的第一个电话。
“刚出山,现在往回赶。”
信号还不太稳定,有刺啦的电流声夹杂其中,但在江传雨冷泉般的声音送入耳中的一瞬,钟念真实地流泪了。
他默默擦去眼泪,问他,
“什么时候能到?周日秋游,下午放学后,我们会去沃尔玛买吃的,你要来吗?”
江传雨估算了下时间,点头,“四五点大概就能到市区,到了我就去找你。”
钟念挂掉电话,回到饭桌边,眉飞色舞地一挥手:
“下午买东西,我包了!你们想吃什么随便拿!”
那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徐婉出马,看着钟念笑眯眯地问:
“念儿,怎么这么开心呀?是不是那谁要回来了?”
钟念摇头晃脑地往嘴里塞东西,
“你们别管!朕今日龙心大悦,要薅羊毛的就趁早啊!过时不候!”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齐声高呼——
“谢主隆恩!”
这三天,江传雨倒是没怎么想钟念。
因为太忙了。
导演临时加了很多场,把整个摄制组弄得人仰马翻,一个镜头几十遍地拍,每天不到三四点不收工,刚睡醒又要赶着换场,
还老去那种奇峰险境,甚至还提议让江传雨徒手攀岩,直到发现剧组里没有保护装备,这才作罢。
三个高中生被折腾得站着都能睡着,连一心想进娱乐圈的林清欢都开始打退堂鼓。
在山下等车时,江传雨撑着最后的意识买了印章,再给钟念打了电话,上车后头一沾上椅背,立刻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车已经进市区了。
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让连轴转了三天的大脑得到了充分休憩,江传雨神思归位,开始惦记某人了。
打开手机,某人的信息已经在里面乖乖躺了一两个小时了。
念:今天放学会晚一点,最后一节课考试。
念:是后校门那个沃尔玛哦,别搞错了。
念:你要吃什么?
念:算了,你可能在睡觉,别回我,我帮你买。
念:你喜欢什么我都知道。
江传雨盯着最后一句,看了良久,唇边泛起淡淡笑意。
那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他打开地图,发了张定位过去,立刻收到回复。
念:都进市区了啊,这么快!
pluie:可能没堵车,我刚睡醒。
念:那太好了,晚上跟我们去ktv吗?唱歌!
pluie:你姐能同意?
念:别告诉她呗,我说晚上要考试,会晚点回去。
pluie:你去我就去。
念:好。我们刚放学,现在出发去沃尔玛。
pluie:我还有二十分钟到学校,下了车就来找你。
钟念没再回话,大概是和同学说话去了。
江传雨靠着椅背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相册。
里面的照片不多,只有几十张,但全是钟念。
大部分是在学校的偷拍,还有些视频截图。
有他上课偷吃东西嘴巴鼓鼓的可爱;
有他跟同学打闹时哈哈大笑的张狂;
有他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一脸懵逼的可怜;
还有他趴在走廊上跟人认真讲话的帅气。
最多的,是他睡觉的样子。
趴在各种桌子上,歪着脑袋,无知无觉。
镜头会怼到他的侧脸上,能看清睫毛的长度,凑到手机屏幕边,似乎还能感受他当时的呼吸。
每一张照片里的钟念,都是鲜活灵动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富有感染力的。
这些,是江传雨的另一种药。
能解心病的药。
他关掉手机屏幕,歪着头抵上车窗玻璃,头一次有些急不可待了。
在校门口下车后,江传雨立刻给钟念打电话。
“我在后校门下的车,现在往你那边走。”
“怎么快就到了?……你等等。”
钟念那边还飘着音乐,应该正在超市里,一阵窸窣声之后,音乐减弱,是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边的大门在修,得从旁边居民楼的一个侧门进来,你肯定找不到,我到路口来接你。”
“好,你慢点,我不急。”
江传雨一边接电话,一边站在马路旁等红灯,钟念知道马上要见面了,高兴得说个不停。
“哇你再不来我真的要破产了!我说请客,结果那三个像疯了一样拿东西,饮料一箱一箱的搬!还说什么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要把我的慷慨播撒给全班!”
“艹!交友不慎啊!”
江传雨含笑听着,不时接一两句。
“钱够吗?”
“没事,我帮你们搬。”
钟念戴着蓝牙耳机,呼吸和喘气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过道特别暗,刚进来时我就觉得瘆人,现在都晚上了,居然没个灯……”
“艹,前面有人。”
话音在此一顿,江传雨正好过完马路,心里猛地一跳,
“钟念?说话!”
话筒里传来的是呼吸声,比刚才的节奏要急促不少。
接着,有陌生的声音响起,
“哟,青林的啊,你们还来这种平价超市?”
“不是很能装逼吗你们,牙签都要去国茂买!”
“哑巴了你,刚才不是说得很欢吗!”
江传雨想也没想,眼皮一抬,提足狂奔。
“别出声,我马上到。”
对面有三个声音。
敢惹青林的,只有附近的淮中a高。
高一时,两校干过架。
狂暴的海水味顷刻间铺满了整条街,路上的alpha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纷纷往街边小店里钻。
“操,谁他妈在大街上控场!”
“这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要报警吗?这种信息素是要干一场大的啊!”
江传雨浑然不察,沃尔玛的正门已经在眼前了!
拉着遮挡布,外面一个粗大的箭头指向左边的居民楼,侧门就在那里!
话筒里传来轻微的摩擦声,接着钟念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他把耳机攥在了手里。
“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接朋友。”
“什么朋友?我们也是你朋友啊,哥们儿,借点钱给朋友花花呗。”
“别转账,上次那傻逼就是这样被抓的,给现金!”
“我没有现金。”
江传雨双眼赤红,信息素一团接着一团炸开。
十米、五米、到大门口了!
“没现金?你那耳机就值不少钱吧?”
“你他妈傻?那耳机配什么手机?”
“拿出来瞧瞧呗,朋友!”
通往侧门的是一条小径,江传雨直接跨过灌木丛,身子歪了一下,撞到墙后立刻弹起来,继续往里冲。
咚——
耳机落地声。
很轻,却像炸雷般钻进江传雨耳里,他在黄昏黯淡的天光里抬起头,漆黑的眼瞳闪着可怖的寒光。
连二楼的居民都有了察觉,在窗户里高声嚷:
“谁在散信息素?这种强度扰民了啊!小孩子都哭了!”
然而江传雨听不到这些声音,他屏蔽其他感知,只留下听觉。
“哟,还是最新款,上万了吧。”
“你他妈还敢还手!”
“弄不死你!”
“卧槽,这他妈是个omega!”
砰——
理智断裂了。
江传雨用鬼魅般的速度跨上楼梯,对着过道门狠狠一脚踹下,尘土飞扬里,他看到了三个站着的alpha。
以及被人拧着胳膊,跪倒在地的omega。
他的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