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的东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缠着他不放。
他不甘成为弱者,形于外的保护,只能让他越来越鄙视自己。
江传雨的好意,钟念非常清楚,但无法接受。
哪怕分化了这么久,他还是不适应太过明显的omega特质,那些随时都在挑战形成了将近二十年的三观。
像是被迫变|性,有类似阉|割的屈辱。
而且,他连累了江传雨。
雨神明明可以飞得最快最高,却因为自己落于人后,他为他叫屈的同时,更加厌恶自己。
现在只是爬山,以后呢?
他跟雨神的差距,瞎子都能看出来,现在勉强能在一个学校,高考后呢?
他会在哪儿,雨神又会在哪儿?
这些话,钟念没法跟人说,尤其是对江传雨,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和难堪,已经非常丢脸了,不能再给他添乱。
不过钟念很快意识到自己脾气来得太突然,怕江传雨多心,赶紧转身想要解释,却发现江传雨不见了。
真不见了。
小小的一个露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学生,里里外外都没有江传雨的影子。
钟念莫名有点慌,起身追出去,沿着山道找了一圈,正想扯开嗓子叫人,瞥见江传雨从山道旁的树林里钻了出来。
钟念赶紧迎过去,“上哪儿去了?”
江传雨看了他一眼,“这就起来了,不再歇会儿?”
说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钟念,“试试称不称手,林子里还有很多。”
那是根断落的树枝,粗细刚够一握,长度及腰,往地上一杵稳稳当当,是根不错的拐杖。
钟念拿着戳了几下,抬头看江传雨,
“你就找这个去了?”
“嗯。”
江传雨盯着他汗湿的额头,抬了抬手,又缩回去,掏出纸巾递给钟念,
“我先上去了,那边还有事,你按自己的节奏来。”
钟念喘息未定地盯住江传雨,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鼓励。
江传雨冲他笑了笑,“加油,只剩一半了,我在山顶等你。”
别急,按你的速度来,哪怕我先跑出一段,也会在未来等着你。
钟念怔了几秒,忽地扯开笑容,重重地一点头,“好!”
他左右瞄了瞄,凑到江传雨耳边,“那等会儿是不是有奖励?”
江传雨在他腰上狠狠捞了一把,语气傲娇,
“等气喘匀了,记得来找我要。”
剩下的山路,陡峭依旧,但钟念的确没那么大压力了。
累了一屁股坐山道上,渴了捧点溪水涮涮口,手足并用,毫不在乎形象地往上爬。
虽然慢点丑点,但我一直在努力啊!
而且,我还有alpha在前面等着呢!
磕磕绊绊、连吁连喘,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不管怎样,历时二个半小时,钟念终于爬上山顶了!
当他跨上最后一级台阶,看到人头攒动,吆喝声不断的山顶,不禁热泪盈眶了。
呜呜呜,终于到了,这一路的艰辛,苦难,不足为外人道也!
像是历经八十一难,终于取得真经的……
“唉这位同学麻烦让一让,别堵着道儿。”
“哇男的还是不一样,我以为我们算是第一批了,结果人家到得更早!”
“他是哪个班的,我怎么没见过?”
钟念转身,看到一大群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他瞥了眼她们队伍的旗帜,对着‘高三五(宝华)’几个字狠狠皱了下眉,拂袖,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而且我已经到了很久了!”
说完,他一瘸一拐地走开,找七班的队伍去!
但山顶已经挤满了人,不光a校的到了,b校的也到了大半,现在o校的又上来了,把本就不大的山顶平台挤了个水泄不通。
做饭的地方在平台后面的山坡上,但每个班都得先上平台,跟悬崖边那块‘梵篱山’的石碑照相。
七班因为差钟念,迟迟没轮上,班里的同学都快把旁边的小贩摊买空了,终于等来了满脸通红,双目无神的钟念。
闲极无聊的同学散成两排,随着老成一声令下,呱唧呱唧开始鼓掌。
“天哪,钟念同志你做到了!”
“身残志坚的念哥,站起来了!加油,你可以的!”
“梵篱归来不看手!单手爬山的第一位勇士!”
虽然只是手受了伤,但大家都宽容地等着,也不肯提前拍照,嚷嚷着‘七班一个也不能少’,总算等到了最后一个归队的队员。
钟念苦笑不得地走完最后这一段,还不忘挥手致意,骄傲地像拿了马拉松冠军。
最后,他宛如一个行走的桑拿房,一边散着热气,一边来到江传雨面前,看着他带笑的眼睛,喘出几个字,
“我来了。”
一条毛巾覆上头顶,江传雨拉着毛巾两端,把人带进怀里,轻声笑,
“看到了,念宝好棒。”
又是一个宝。
钟念心里的甜溢出来,乐得傻乎乎地笑,这人是不是参加过情话培训班,怎么可以张口就来?
其他人可顾不上看他俩,呼啦啦围到石碑旁,跟另一个班的同学抢地盘。
“我们人齐了我们先照!”
“狗屁,我们先等在四班后面的!”
“呸!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成老师你管管你们班的!”
“不要冲动,手都给我放下!”
“谁吵架就让谁抱着照相啊!现在不光全年级,bo两校的同学都看着的啊!”
“不怕的就试试,我一定让你们相亲相爱的出现在毕业照墙上!”
这下没人敢闹了,都不情不愿地散开,等着老师安排顺序。
曲桃走过江传雨和钟念身边,对着老父亲给残疾傻儿子擦汗、整理三角巾的温馨画面打了个寒战,嗤道,
“你俩能上感动华夏了,标题就叫‘爸比,我会爬山了’。”
钟念回赠她一个白眼,拆开三角巾,把左手解放出来,
“马上拍照,戴着不好看,护着手肘,别撞到就行。”
江传雨听了,把他护在右侧,站到了石碑旁。
山顶的风又急又猛,掀起众人的衣角,女同学们一边惊叫,一边用手护着发型。
站位总是调整不好,一会儿这个要跟那个站,一会儿那个不跟这个站,吵闹间,在前面取景的老成也不消停,让左边的聚拢点,右边的站前面点,后排的插空把脑袋露出来点。
最前排是蹲着的,时间久了脚麻,开始咿呀闹腾,老成把相机给了其他班帮忙照相的老师,急匆匆跑回到队伍里,领着大家一起喊——
“一二三、茄子——”
“茄子——”
咔嚓!
摄影师示意所有人,“好,再来一张啊!这次笑得更开心点!”
老成刚要开口,孙茂的声音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我们钟念的笑甜不甜?”
“甜——”
“超级甜!”
“雨神看了都说甜——”
咔嚓。
几十张欢快大笑的脸,比摆拍更自然灵动。
钟念张着嘴朝孙茂那边看,被前排挡住的腰间环了一条胳膊,护住他不被挤着,江传雨的眼神随钟念看着同一个方向,一脸的忍俊不禁。
红彤彤的脸,汗津津的额头,横七竖八套着的衣服,被风吹乱的发。
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的十八岁,定格在深秋的山顶上。
红日当空,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