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情思,此刻四下里都是眼睛耳朵,也不便再宣诸于口。嘉楠心中百般不舍,也只得轻声道:“既如此,将军仔细调理,万事多听廷大人安排。”便不得不忍痛转身。
嘉楠本来生的就不如嘉柳丰腴,自奕桢离京后饮食少进,又恰好正在长个儿,看起来就比之前瘦了一些。因今日前来宣纸宣旨,所以着了礼衣戴了全幅翟冠,此刻奕桢看她背影瘦削,倒显得礼衣宽大,翟冠沉重,隐有鬓翘如插戟,体弱不胜衣之态,不由得出声道:“殿下清减了许多,还请好生保重。”
嘉楠轻轻点头,也没有再回头,缓缓去了。
奕桢目光一直看着嘉楠消失在门口,许久之后方才收回,静静合上双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个略有些讥诮的声音:“我说有人怎么把小命儿都拼进去,原来是有这样的痴心妄想在里头。”
奕桢睁眼一看,原来是廷鹤站在床边,目内满是不以为然之色。屋内侍奉的仆从已经不见,只余下了自己与廷鹤二人。他沉声道:“大人所言何意,末将不明。”
“劝你还是早歇了这样的想头,原本某家看你是个可造之才,现在只怕再冒进两次,啧啧~看你小命儿也难保。”
奕桢没有答话,廷鹤也不以为意,犹自说下去:“金枝玉叶也敢肖想,对极了,你是百年罕有的武学奇才,那又如何?你可领过兵?可曾打过硬仗?奕将军,听起来不错罢。可知裨将军与大将军之间隔了关山几重?可知......”
“末将知晓,大人恐怕是误会了。末将当日侥幸救了公主,不为攀龙附凤,只当做自家妹子一般,后来知她身份如此尊贵,更没有非分之念。”
“哼,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白费某家功夫。”廷鹤说完,便出其不意点了奕桢睡穴,待奕桢沉沉睡去,方叹了一口气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某家观那惠和公主倒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只盼着你能比某家多得几分天眷吧。”
自此奕桢便在廷鹤的别院中住下,初时不能活动,全身每日都涂抹数遍药膏,后来过了月余,勉强能由人扶了坐起,便改做药浴。廷鹤每每嘴上冷嘲热讽,但待他实在细心入微。又几月后,奕桢可下地行走,廷鹤便教了他一套长息大衍决,果然是妙法,奕桢但觉习了之后筋脉不仅逐渐恢复,还渐有拓宽之势,实在是难得的内家法门。对廷鹤愈发恭敬,行动间执弟子礼,廷鹤也坦然受了,嘴上仍不肯饶他半分。
嘉楠虽知道廷鹤居处所在,但知道廷鹤身份特殊,不宜与他人过从甚密,也不敢再冒险探望。一晃过了年余,这一日廷鹤让奕桢在自己眼前再演了一次长息大衍决,然后肃颜正色道”跪下,给某家磕三个头罢“。奕桢大喜,诚心诚意磕了三个响头喊到:“师父!”廷鹤喟然长叹一声:“某家外家功夫一概不曾教你,内家功夫只教了你这一套调息之术,也受得起你这三个响头。但今日之后,你便可自去,从此不必再来见我。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师徒之谊,你可清楚?”
奕桢沉声道:“师父不认徒弟,自然有师父的考量,奕桢心中永远敬您。”
廷鹤道:“某家这年余在宫中冷眼看去,惠和公主确实模样性子品行无一不好,然则那是中宫嫡出的公主,你可知晓什么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云泥之别啊!”
奕桢往日里总是矢口否认,此刻既然心中已诚心把廷鹤当做了师父,自然不好口出诳语,只好沉默。
廷鹤叹口气道:“少年人心性,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他日若......有心便罢,若是无心,你切不可无谓勉强!更不可为此自轻自贱,轻抛了大好前程!”
奕桢轻轻覆上廷鹤的手:“师父放心,奕桢不会信错人的。”
待到奕桢返回虎豹骑中,曹允并没有因为时隔年余就把他抛在脑后,热热闹闹在营中摆了宴席替他庆功。曹元也亲至席间,与他痛痛快快碰了三大海碗西陵烧春。曹允借着酒劲与奕桢比了一回枪法,见奕桢竟然功力又精进了不少,不由得惊喜连连,用力拍了奕桢的肩,连赞了数个“好!”随后说到:“既已恢复,大好时光不可抛费,你回来的正好,骑中有两营正要换防玉关,不日就要启程,你便同去吧。”
奕桢正是渴望战功的时候,立刻响亮的应了个诺字。然后又不可抑制的升起一丝怅然,分别的时刻又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