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当时陈适主观判断赵弘润将他调离鄢陵,必定会使鄢陵陷落,因此,他希望尽早建造水坝,随时准备支援鄢陵。
至于为何一定要筑坝,那是因为陈适觉得他前一阵子拒不交出兵权的做法使那位肃王对他产生了偏见,因此,只有了完成了那位肃王殿下所分派的任务后,他才能伺机再做点别的什么。
不过显然陈适也没想到,他在三日前憋着火气含愤与麾下士卒筑造的水坝,这会儿在堵截楚军时却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这真可谓是世事难料。
由于鄢水上游开坝放水,致使这片水域的水位大幅度上升,水势也比之前湍急了许多,虽然远远不如汛期时的鄢水,但却足以吓住那些企图从鄢水游淌渡河的楚兵。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楚兵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前有阻挡、后有追兵,眼下的他们简直就是腹背受敌的绝境,而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身后浚水营的魏兵丝毫不肯怜悯、可怜他们,驱使着那两百辆堪称堡垒般的恐怖战车,排成一条直线,企图将他们全部驱赶下鄢水。
“啊——”
“啊啊啊——”
数以千计的楚兵由于同泽的推攘,不幸地被挤入鄢水,惊恐地叫着,被冲到下游,生死不知。
眼瞅着这一幕,离河岸最近的楚兵们恐惧地往后挤,可在他们身后,两百辆战车一面徐徐推进,一面由上方车厢内的弩兵发射弩矢,一片片地射杀离他们最近的楚兵。
尽管鄢陵北岸的楚兵仍有三万之众,可一脸惊恐拥挤在一块的他们,简直就是三万头待宰的牲口,毫无斗志可言。
等待着他们的命运,除了被浚水营的魏兵射杀,就是被战车队逼入鄢水。
这一幕,即便是浚水营大将军百里跋,心中亦有些不忍。
但不忍归不忍,他下达的将令可不会更改。
毕竟收纳楚军俘虏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要知道在楚国,平民的地位是极其低下的,有贵族血统与没有贵族血统完全是天壤之别的待遇,就算魏国俘虏了这些楚兵,楚国日后也不可能用赎买的方式将这些士卒赎回,楚国只会赎回军中的将领,以及熊氏一族的贵族,比如平舆君熊琥。
至于这些普通的楚兵,楚国有的是人口,根本不会在乎。
兵没了,重新再招募就是了,毕竟楚国的疆域可是魏国的四倍!
何必花大量的物资去赎回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卒呢?
换而言之,就算魏国收纳了这群楚兵,也注定得不到什么回报,反而还要搭上供给俘虏的口粮,还要安置他们,派人专门看守着他们。
放他们回去是不可能的,毕竟放回俘虏等于是变相地帮助了楚国,可留着也没什么用,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全杀了,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百里跋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残酷的命令:将那三万楚军溃兵,全部驱赶下鄢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到此为止了!”
“”百里跋愕然地回头瞧了一眼,意外地看到赵弘润带着王述、马彰与几名宗卫,已策马赶了上来。
“肃王殿下”百里跋将手中的长柄马刀抛给了身边的亲卫骑,抱了抱拳,皱眉问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赵弘润驾驭着战马上前来,望了一眼那些楚兵的惨状,摇头说道:“这场仗我军已经胜了,再杀下去,不过是屠杀而已。到此为止吧!”
百里跋皱了皱眉,提醒道:“殿下,某以为,此时留俘虏,不过是无谓地增加我军负担。为大局考虑,恕某不能从命!”
听闻此言,赵弘润抬起头,面色平静地望了一眼百里跋:“到此为止!这些俘虏,本王有用!”
尽管他的话非常平静,但口吻却是不容反驳。
百里跋一双虎目眯了眯,忽然笑着说道:“殿下莫不是要为了这些人,动用金令么?据某猜测,殿下手中可只剩下一枚陛下御赐的金令了。”
“呵。”赵弘润撇了撇嘴:“不好意思,最后一枚,本王也早就用掉了。”
唔?
百里跋闻言不由地愣住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赵弘润,而后者也平淡地望着他。
对视了片刻,百里跋轻笑一声,拨马徐徐向旁边挪了挪位置。
这是一个意味着妥协退让的讯息。
见此,赵弘润驾驭着战马向前踱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传令全军,降着不杀!”
附近的浚水营兵将听到这个声音,这才开始喊话劝降。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听到浚水营魏兵的劝降,那三万余挤在一块的楚军绝处逢生,有不少人竟失声痛哭起来。
那眼神的威迫丝毫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四的稚子啊。
百里跋默默在旁观察地这位肃王殿下,他首次感觉,魏天子为这位八皇子所取的王号,恰如其分。
肃者,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