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你要做什么?”拽住她的胳膊,慎国公压低声音道。
苏氏回过头,朝慎国公手上看了一眼,然后将他的手拿离,一步步走近水依晴身后,所有人都不知她要做什么,“娘……”余光瞥到苏氏靠近自己,水依晴眼里泪水滴落,哭出了声,“娘……”
熟料,苏氏没有理她,只是抬手撩起她脑后的秀发,往她后脖颈看去。
没有,没有红痣,五儿这里是有颗米粒大的红痣的,可是她眼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脑袋轰一声响,苏氏只觉眼前一黑,人便朝后倒去,“娘(玉锦、夫人)!”水牧文和慎国公,还有翠思齐急唤道。
“快,快将你娘抱回静院!”
见儿子伸手接住妻子即将倒在地上的身子,慎国公神色紧张地说了句。
水牧文点点头,横抱起母亲快步奔向后院。
“你不是五儿,说你是哪个?”苏氏晕厥的瞬间,慎国公心中倏然明了站在正堂中央,身穿嫁衣的少女不是他的女儿,作为父亲,他是不知女儿身上有无长什么痣,或者是其他什么特征。
但身为母亲,他相信苏氏,相信她绝对知道。
因此,在苏氏撩开水依晴脑后发丝,看了一眼后骤然晕倒,慎国公心里已断定唤了他数日爹,此刻被摄政王掐住下颚的少女,不是他的五儿,不是他们夫妻疼爱至深的小女儿。
“爹……”水依晴哭得梨花带雨,嘴里发出凄然的声音,“我是五儿,我是你和娘的五儿啊!”
煜蓦地收手,却在下一瞬,扯住她脑后的秀发,语声冷冽道:“说,她在哪里?”都到了这般境地,还不愿道出实情,倒是挺能忍的,“告诉本王,她在哪?”煜很恨,恨自己为何听小女人的话,大婚前不再见面,恨自己为何不派两名宫中的影卫到国公府保护颜霏。
“王爷……,你不是很喜欢妾身么?妾身……妾身这会在你面前站着,你却不认识了……”
水依晴哭得好不伤心。
煜眉头紧皱,逼视着她,冷冷道:“你真以为本王瞎了眼?”水依晴止住眼里的泪水,面上表情变得无所畏惧,道:“看来王爷是不想娶我了,那么咱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以退为进,用这一招,她不信他不动容。
然而,她注定失望了,只见煜拽住她脑后的秀发,将她拎至木桌旁,注视着她,目中有着锋利的光芒,“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信了你说的鬼话吗?”水依晴唇角漾出一抹凄苦的笑,她知道自己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也知道眼前的男人真正的怒了,更知道惹怒他的后果,但她别无选择。
倘若不拼一拼,或许当下她就会毙命于此。
她咬着牙,用尽力气昂起头,“我是水筱晴,是国公府的五小姐,王爷若是实在不想娶我,还请与我立刻解除婚约,或者直接赐我一纸休书也可。”
煜看着她,发现这一刻,眼前的女子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像他心里面的女子。
察觉到他身前变化,水依晴心念电转,又道:“还请王爷赐休书给我!”
岑氏原本为自己的女儿捏把汗,现下,心里倒是轻舒口气,因为她也发觉煜面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休书?”煜语声邪佞而森冷道:“你装得再像,也不是她!”神色转冷,煜的话宛若霹雳,击碎了水依晴心中腾起的幻想。
她全身一震,眸光慌乱的不知往哪里看,好似秘密全然被人洞悉。
“你想嫁人,本王会成全你。”淡淡一笑,煜道。
水依晴错愕,却又听到眼前的男人又道:“本王会着人在街上找多个又老又丑的乞儿……”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要她嫁给乞儿,而且要她嫁给好多个又老又丑的乞儿,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水依晴忍不住了,她真的忍耐不住了,大喊出声,“放开我,你放开我!”她挣扎着,用力挣扎着,想要将脑后的秀发从煜手中挣脱出,哪怕头痛得没法忍受,她顾不上这些,只想逃离,从男人锐利森冷的目光注视下远远逃离。
“怕了?”
煜将她的秀发用力一扯,按在桌上,“怕了,就说出她在哪里!”
“妖怪,妖怪你放开我!走开,走开啊!妖怪!”惊惧之下,水依晴出口之语,变得口不择言起来,她不知煜最讨厌被人唤作妖怪。
脸色陡然一沉,煜怒色喝断她,“闭嘴!”
杀气,凛冽的杀气宛若狂龙般溢出,溢满了整个正堂。
煜蓝色的长发似大风吹过的云朵一般扬起,仿若地狱之魔,顷刻间就能摧毁这个人世!
“妖怪……”水依晴双目发直,嘴里不时念叨着。
这一刻,正堂中诸人都吓住了,就是久经沙场的慎国公,此时眼里也流露出惊愕之芒。
岑氏忍住心底的恐惧想要上前解救出自己的女儿,却一步也挪不动。
“摄政王,您还请息怒,五儿还不知下落呢!”想到女儿目前不知所踪,慎国公自惊愕中神思归位,忙出声规劝煜。听到他的话,煜身上的杀气猝然收拢,接着她扬手隔空给了水依晴一巴掌,只听女子凄厉的痛哭声在正堂中响起。
“爹,我是五儿啊!”水依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和两颗牙齿,慢慢抬起头,一脸伤痛地看着慎国公,“爹,我是五儿,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啊?”
女儿悲痛欲绝的声音,令岑氏眼里禁不住眼眶泛红。
她脚步缓慢移动,朝女儿身边移动,她从慎国公的目中,已确认女儿的身份没法子再隐瞒。
“那我是谁?”一道女子微弱的声音这时响起。
颜霏和风影站在正堂门口,手中仍旧紧攥那把染血的匕首,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水依晴,嘴角慢慢勾起,“你还不想在爹面前说实话吗?”身上每一处都很痛,且整个人甚是疲倦,可是一想到岑氏母女的阴谋还没有揭穿,颜霏骑在马背上的身子就算如刀扎般难耐,也紧咬牙关,夹紧马腹,往国公府疾驰着,风影紧随在她身后。
他们所过之处,引起街道两边观看盛世婚典的百姓无不瞩目。
沾满鲜血,褴褛至极的衣衫,随着马儿快速奔跑,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
形象邋遢,染血的肌肤外露,颜霏没心思想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颜霏,坚持住,你一定得坚持住!不能倒下,不能倒下!”马儿一路奔驰至慎国公大门口,喜庆的鼓乐声骤然停下,人们惊怔的目光,全投注在了她和风影身上,不知这衣衫褴褛,满身染血的二人究竟是何身份,竟敢这般前来国公府,这不是给人添晦气吗?
守在门口的下人,阻止颜霏入内,却被其一个冷然锐利的目光吓得再不敢多言。
迈着艰难的步子,忍着满身的疼痛,强打起精气神,颜霏一步一步走向正堂,下人们看到她,张大嘴皆一脸不知所措。
嘴真够硬,都被死妖孽隔空重重甩了一巴掌,还不肯道出自己的身份,是料定她回不来么?站在正堂门口,望着水依晴丑恶的嘴脸,颜霏眼里充满了愤怒与讥诮。
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传入耳里,煜身子一震,缓缓转头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是她,虽然入目看到的是一发丝凌乱披散在肩头,双颊肿胀,身上中衣褴褛,染满鲜血的女子,可他就是知道,眼前这狼狈至极,却又坚韧至极的女子,就是他的小女人,就是她没错!
“你……你还好么……”低沉而充满疼惜的声音自他唇中扬起,他看着女子,目中被自责填满。
痛,心口处好痛,看着站在眼前不远处,满身是血,宛若风中即将凋零的血莲一般的人儿,他的心好痛。
昔日的他,昔日身为魔尊的他,心上就仿若罩着一层坚硬的壳。
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即便有那么一丝穿透硬壳,也会被他很快剔除心房之外。
现在呢?不,准确些说,在与亲人团聚,在遇到她以后,那层硬壳倏然消失不见,会因他们的喜怒哀乐,牵动起层层涟漪。
颜霏轻轻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怜惜地说了句,煜的目光重新落至水依晴身上,面上表情也随之恢复如常,冷静、从容,无懈可击,但他幽蓝的眸中,迸射出的神光,却冷如利刃,直刺水依晴面门,“说,为什么要取代她的身份?”
“我就是我,我没取代任何人!”水依晴在看到颜霏的一刹那间,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然,转瞬她又泪眼朦胧,望着煜凄然地哭着,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她眼角涌出的泪水洇湿,她从地上艰难地爬起,痛哭不止,“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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