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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温馨的画面。
笑容明媚的女子端着饭碗向她招手,声音含着轻快与宠溺,“影儿,回来吃饭了,娘给你煮了你最爱喝的奶茶。”
女子腕间就挂着这样一只手镯。
极鲜艳的一点红,是荒漠间唯一的亮色。
她的心口猛地一疼,慌乱地丢下兵器去捡那断裂的镯子,混沌的记忆如手镯裂口处交错复杂的纹路注入脑海。
三岁时她缠着父亲学武,结果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哇哇痛哭,害得父亲被母亲揪着耳朵骂。
五岁的她已经能有模有样地舞出一套剑法,喜得父亲把她举在肩头逢人就夸,母亲在旁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八岁时她成了军中团宠,叔叔伯伯遇到好吃的好玩的总喜欢往她帐子里塞,害得她总是撑得肚儿滚圆。
十岁时父亲手下多了个很厉害的少年郎,她非闹着与那少年郎比武,结果被人家踢翻在沙坑里,哭得眼睛肿了三天才消下去。
十二岁时她又输给了那少年郎,这回没哭了,但嫌丢人半个月没好意思出帐篷,最后还是那少年郎用一把亮晶晶的小贝壳把她哄出来的。
十四岁时她终于打赢了那少年郎,但她也要回京了,母亲说她是大姑娘了,不能总混在男人堆里,该回家养养性子了。
分别前,少年郎又送了她一捧亮亮的小贝壳,拍着胸脯放下豪言壮语:“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大将军,比你爹还厉害,到时候咱们再比一次武。”
她笑话那少年:“才不可能呢,我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想赢过他,你得等下辈子了。”
少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你念一下我的名字,赵赢赵赢,不管打成什么样都照样能赢,所以我一定是最厉害的。”
她又说:“好,我等着那一天。”
十六岁时她喜欢上了白家的小公子,那公子生得极俊俏,还极风雅,出口成章,提笔为画,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类人。
就像是一朵亭亭而立的白莲花,稳稳当当地开在了她的心头。
她向爹娘倾诉了自己的心意,爹娘虽对那只会吟诗作画的白小公子心有不满,但还是不忍心
让女儿难过,向皇上提了两家的婚事。
一纸婚书,她如愿嫁给了心爱的男子。
然而婚后的生活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幸福,白家小公子风雅是真,风流也是真。拈花惹草、狎妓斗酒是常事,甚至还要往家里纳妾。
骄傲如她,怎能忍受这种委屈?
她不哭、也不闹,只挥剑砍人,一刀一刀,将那美貌的小妾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她的丈夫会和她吵、和他闹,将好好的家闹得天翻地覆一团糟。
再然后她就死心了,整日混沌度日,怀念过往,连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要忘了。
好像是被自己的夫君一杯毒酒毒死的。
又好像是被那丑陋的道士剥了皮、抽了魂害死的。
总之她死了。
没能遵守诺言,看那少年郎功成名就,成为厉害的大将军。
也没能再见一见爹娘。
——她最放不下、也最对不起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