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豆绿豆

    奇怪，旷原上那无边寂静方才还令人恐惧彻骨，可这一来却好像渐渐消停下去…

    “会死在这儿吗？”

    恐惧稍歇，鱼，又开始冒泡了。

    “死，是什么样的？”

    “不用再去上班？不用再逢场作戏？…走运的话就此跳出江湖，不再身不由己…”胡思乱想到这儿，阿杰惬意得不禁一阵寒战。

    看着一个个不知所云的念头飘来荡去，如同一颗颗一闪而逝的流星，亦真亦幻，几乎不像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又不可能不是，神思飘忽，仿佛逸出到时间之外…

    不知不觉间忽然惊醒过来，“怎么了？”，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情节。

    闭上眼，满目黑暗；睁开眼，满目灰白。

    努力回想的同时阿杰使劲眨起眼来，让黑与灰迅速切换。

    忽然，某种记忆出现了：方才自己好像睡过去了，梦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于是咬了一下手指便疼醒了，再一瞧十根指头，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招不是一直用来检验是不是在做梦的吗？难道这会儿也出错了...

    有梦就有现实，对了“现实”！阿杰一下想起自己当前的处境，立时吓醒了。

    可，一道本不该有的疑惑如鬼魂般又尾随了上来：自己真的醒了吗？

    阿杰下意识要再检验一下，因为这问题在此刻是那么至关重要，此时此地他唯一还能分辨清的好像只剩这件事了。

    指头放到嘴里，使劲咬下去，怎么感觉和刚才一模一样？

    …

    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心头一空，阿杰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办法可以分辨此刻回想起的种种究竟是现实中的记忆还是梦中的记忆…

    慢着，好像不仅仅是记忆...

    一个模糊不清的想法从心底暗影中闪过——无论梦里还是现实…归根结底…都只是他自己在给自己作证…

    一想到这儿，倏然间再也看不见那道曾经那么清晰而又不证自明的边界。

    一切...只剩一片没有尽头的空茫…

    一个无从证明、无从出离，也无所谓“梦”的…梦？

    一颗绿豆，一颗红豆，一颗绿豆，一颗红豆…

    数出多少就知道多少，知道什么？

    红豆、绿豆，和它们的数目。

    那么这些又算什么？

    那管不着，反正就是要知道。

    一个人就因为这，一直数着，这也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件事——他必须要“知道”。

    直到这一天，由于一个意外，他忘了自己数到哪儿——这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事——惊慌之间一下连红和绿之间的区别也忘了。

    甚至在那遗忘的瞬间，当“区别”回到了它开始的原点，这“区别”本身都本无所谓区别了…

    世界末日了吗？

    好像没有。

    只是他依然停留在那以前从来没有回到过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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