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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高二期末考试结束,我哭着请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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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我-想-回-家……”我双手握着听筒,似乎有意减缓抽泣带来的身体抖动。

    “啊?你同学有回家的吗?”他总是这样,似乎有别人做自己也是可以做的了,大部分人这样做便是对的了。

    这是高二下学期期末考完试,我怀着无不沮丧的心情走出校门穿过马路,来到街对面的商店,给家里打出这个求救电话。我没有夸大,这完全是一个求救电话,因为我实在不想在学校待下去了。学校就像监狱,但它不只有四周的围墙,上面还有一张细密的网,阳光和雨雾从网的孔隙里过滤下来,防止学生插了翅膀飞出去,我想。

    显然,爸爸并没有太在乎这件事,因为这只是来自我的万万千千个呼叫电话里的毫不起眼的一个,初中住校以来,我哪次打电话不是在情绪的激荡崩溃中完成的呢,哦,除了告诉他们回家的消息,回家,是最能让我安心舒畅的了,外面的世界让我害怕,我虽然有着一个18岁的躯体,但心理还是一颗种子的萌芽状态,需要有人保护才能在这风吹雨打中抬起头来。

    数学考试的大题并不困难,但是我的大脑似乎没办法拿出细胞来思考了,他们被日常琐事裹挟了:我有一个令人气恼的同桌,她的脸是铁青色的,过往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上映,不得不感叹,活着属实有些艰难。

    大家都知道,高中的课本出奇的多,因此我时常把书包放在两个课桌的底下、中间的横木上(我们的课桌是单人桌拼起来的,我桌子的右边、她桌子的左边底下各有一条横木),当然,同时往上放的还有她的左脚,所以放学后我一般是拍打完书包上的脚印,再背上离开。我曾经嬉皮笑脸地说:“同桌,你踩我的书包啦。”这是我一贯请求人的态度,我掌握不好微笑的尺度或者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不该笑,思考过后的结论就是:笑吧,笑总比不笑看起来可亲一些。但我时常弄巧成拙,或者说那根本就是我自以为是的“巧”,大家常常更有底气的拒绝我。上课时,我偶尔会把右脚蹬在横木上,恰好赶上她也心血来潮,她的鞋底就覆盖在了我的脚掌上,不过,似乎她的脚不是踏在了我的脚掌上而是踩在了我的鼻孔上,因为接下来我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顺畅,同时我的大脑尽力思索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撤回来吗?那样她会不会觉得伤害了我?我不能表现出被伤害的样子,我惧怕被人了解,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什么会伤害我,那么接下来他们便会乐此不疲。而且撤回来会不会让她觉得我是在拒绝她呢?“拒绝”,别人的一个“拒绝”——无论是包含此意的眼神、微表情还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于语言,都会让我胆战心惊,心如刀绞。由于我深知其中滋味,也担心自己给别人带去同样的伤害,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做。接下来我会保持这个动作,我认真地感受着来自她的重量,仿佛在展示我的温顺和虔诚。事后我也不会主动提及,表现出一副我并不在乎的样子,想要伪装,就要一贯和彻底。我的想法和行动总是奇奇怪怪。

    让一个热爱生活的乐观主义者描述一下我同桌的长相,也许是:她身材、五官都是走的精致路线,在人群里不起眼,但是你只要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一番,就会发现,她双眼皮的宽度、弯曲的弧度,眉眼之间的距离,嘴唇的厚度、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像是经过仔细丈量过的,不得不感叹雕刻工艺的精湛。而她在日常生活中也努力不让自己的五官偏离每一个位置太久或太远,尽量维持着出厂设置,就这种毅力来说,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

    我不热爱生活,甚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我不屑于欣赏她的美貌和品格,或者说我很少从书本和人的身上学习到捕捉、感触“真善美”的技能,所以,大多数的美好与我而言都很空泛,她对于我来说,还有些刻板,和她讲话必须遵从严格的逻辑,并且她拒绝一切无病呻吟的感叹。

    马上就要放学了,而我们已经一上午没有交流了,我努力搜索着话题试图维持一下我们之间毫无意义的关系,万一以后我有求于她,看在我曾经主动找话题的份上也不能把我拒绝的太无情吧?比如我向她请教一道想不通的数学题,不要再质问我“老师不是讲了吗?”“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吗?”之类的话了吧,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毁灭般的灾难,说的我好像是一个记忆力加理解力双重下线的笨蛋,这是我无法面对的事,因为智商是改变不了的,无论如何努力,大家不要低估我想成为一个聪明人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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