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所适从的场合

的语气也是跟她堂弟一模一样。

    “读书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我是打从心里这样觉得，而不是为了说服他。

    他听到后似乎很生气，有些大声的说道：“以后的生活都是为了赚钱，读完书以后还不是一样要找工作，他现在找工作跟大学毕业后找工作有什么区别呢”？

    “可以后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让他再进学校再读书。还有你那么凶和我讲话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也有些忍受不了他这样对我大吼大叫的，似乎是我逼他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可这明明就不关我的事情。

    “他的爸妈本身不会赚钱的人竟然还想教他赚钱，可笑”，他充满着戾气说着话，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语气还是那么的蛮横，他又接着说道：“没人知道钱对他的意义是什么”。我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

    “他的同学一个个都有名牌鞋子和手机，而他呢，总是穿着回力鞋和拿着那部一天要充三四次电的烂手机。他不想暑假再去二叔餐厅打工，不想再去工地帮小叔的忙，他也想和同学一样，暑假在家里玩一整天的吃鸡，况且他玩的很厉害。而且他这么大，连省都出过，他的同学都已经去过了一半的国家了。有钱才不会整天被人看不起，你看他爸妈，难道还不懂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他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喊着：“任何人！任何人！跟他说话时都只是鼻子出气，冷哼一声，都是因为他爸妈没钱没势你们才敢这样无视他”。

    不成熟的人，带着冲劲，是很容易闹笑话，但也只有他们敢去触碰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堂弟的小跟班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堂弟本人，是一个暴躁易怒的影子，不过后来跟他说的那几句话我却一直记得。

    堂弟的小跟班问我：“为什么每个人都给他定了一个很高的期待，往高处走就一定是对的吗？是谁规定做什么是在高处，做什么是在低处”？

    他虽然言语表达有些小孩子，但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平静地且又有些教科书式地回答他说：“大概是他的长辈们人生经历比较丰富吧”。

    “那他们又怎么知道他适合在他们口中那些所谓的高处呆着呢”？他很认真地问我。

    “那你是觉得你主人适合在那些所谓的低处呆着吗”？我也很认真地问道。

    他叹了叹气，很无奈地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事实上并不存在什么高处和低处”。

    他的这句话让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仔细想想，堂弟为了他喜欢的事情也作出了许多努力，用尽各种旁门左道逼父母成全他退学。比如偷摸着买手机去学校，深夜躲在宿舍被子里练手速；偷摸着去网上做代理卖二手手机，自己挣钱，争取早点独立；偷摸着带mp4去学校看小说，不认真上课；光明正大地在学校追求女同学，把女同学的父母给吓坏了……把在学校能干的坏事都给干了，把能气的人都给气了一遍，可是还是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能对她堂弟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自由自在地去打游戏。

    对这个热爱游戏的大小孩来说，他在成长的过程中，生活里都有共享单车、滴滴打车、淘宝、电竞等等这些新潮事情的痕迹，是以前那些年代的人很难想象的。几十年前的人恐怕都很难想象，玩游戏竟然也能变成一种职业。

    现在不比从前，从前也赶不上现在了。每个时代里的很多事情就像海浪一样，掀起浪潮再回复平静，然后大家又开始等待下一个浪潮。现在的小孩生活的那片海里，潮起潮落更快又更多了。他们总是被各种浪潮淹没，一个个浪潮总是快速掀，快速退，常常是稍有一个不情愿，不想跟上了，就落下了。那些即使潮退了，也没能浮出水面的人，就是被一时的热潮冲昏了头脑。

    人类的生活就真的跟大海的很像，平静是常态，偶尔翻滚起伏是提醒人类不要掉以轻心。

    她的堂弟让我想起了主人小时候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她小时候的外面世界，是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因为非典和红眼病。上一辈的人觉得幸福的事是能吃饱、有衣服穿，有地住，或者就收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书......

    我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想了很多的事情。

    她一向不知道如何拒绝去这样的大家庭聚会，但这次她也没有费心心思想出一个周全的理由去拒绝，回想起上次聚会发生的事情觉得心里难受，当然也有她自己难受的地方，并不是全因为上次那件事。

    所以在升学宴那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后，跟叔叔留言说不去以后便一觉睡到了中午。那天中午，她叫了很贵的外卖，为了凑满110减50的优惠，她叫了一个大披萨、一份沙拉和两对鸡翅。她很少舍得一个人吃这么贵的外卖，但她想补给自己一个奖励，9年前的她，考上了重点大学，但当时没人给她庆祝，也没人想起来给她庆祝。9年后的今天，她才意识到，原来那是一个值得被祝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