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他打过招呼,自从无意间听了他的课,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他,再见面竟然这么生分,我举着手里的筷子晃了一下,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声Hi。
宋时清点了一下头,拿起筷子埋头不做声地夹菜。
陶子聊得非常尽兴,说话的架势像猜拳,服务员以为我们在吵架,都上来了好几次。
宋时清几乎没说几句话,我则是有问有答,大多的时候和宋时清一样埋头吃菜,偶尔举杯喝上一口。
陶子察觉到我的话少,手机打字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
昨天十月二号,国庆节的第二天,A市下了一场历年来最大的雨,路边狼藉不堪,路上到处都是被雨水冲来的垃圾和树枝,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我正在出租屋睡懒觉,杨组长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我心里猜测可能是有什么工作漏交了,就问杨组长是不是上个星期的短篇没交,要不要现在写一份。
电话那头的杨组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小年,你的小说被挂榜了,年度最差。”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嗯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问:“为什么?”
杨组长似乎也有些意外我的平静:“有网友说你高中曾经对一个学弟死缠烂打,导致毁了别人前程,现在攻击你的网友很多,已经上热搜了。”
“杨组长,我先看一下。”我挂了电话,睡意全无,用电脑翻开小说的评论,原先的评论已经被顶下去了,第一条评论点赞已经过了二十万,评论的内容是:死缠烂打真恶心,阴魂不散,无耻自私。
我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看着手机屏幕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真的没有想到,我曾经最问心无愧的喜欢,竟然有一天会被人放在网络上字字针对,有的评论直接放出了我高中卷子上随手写的话,虽然有的人言语偏激,用词伤人,但是不可置否的是,他们说的是事实,评论中说的每天在篮球场看学弟打篮球的那个人是我,做卫生监督员检查他们班卫生的是我,周六在路口等着假装顺路和他一起上学的人是我,每天晚上吃食堂饭假装很巧坐在附近的是我……
那一上午我翻了很多评论,没有给任何的回复,杨组长在电话那头问我要不要发文澄清,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布莱克是我高中的笔名。
杨组长顿了一下说:“行,那咱们先不澄清,先别看评论了,快去吃点东西,我先挂了,这就去咨询一下肖律师。”
杨组长挂了电话,隔了几十分钟发来了几张法律条款的截图。
晚上我婉拒了杨组长的好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天都没有想到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式。
我举着酒杯一点一点的小口喝着,一直喝到大家决定散场,林涛也有点醉了,临走的时候朝我不停的竖大拇指,说:“钟年我真佩服你,从头喝到尾!下次有机会咱俩一决雌雄!”
我靠在座位上说:“不用决了,你是雄的。”
这还用决吗?难道看不出来吗?
陶子喝的烂醉,非得让住在B市的陈医生送她回去,陈医生不好推辞,只好答应送她回去。
林涛家住的近,就被服务员送回去了。
桌上只剩下意识不是很清醒地陈怡然和宋时清,梁医生和我。
“钟年,我送你回去吧。”梁医生穿上外套,走过来扶我。
宋时清走过来,将外套盖在我头上:“陈依冉住在你家附近,代驾已经到门口了,我送钟年吧。”
视野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我赶紧伸手掀开盖在脑袋上的外套说:“你挡着我看帅哥了。”
一只手迅速的扯了一下盖在我头顶的外套,“不好意思,她喝醉了。”
我轻哼了一声,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头上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缝,一只手塞了一个东西进来。
我伸手摸了一下,是一包纸巾。
“上来,我背你。”一只温暖的手牵住我,向下拉了一下。
我摸到他的肩膀,然后是宽厚温暖的肩膀。
那天,宋时清就像从天降临的神明一样,背着头上盖着黑色外套的我穿过熙攘的人群,让我得以在黑暗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