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不转水转

    李山水打坐一夜，清晨醒来，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开始日复一日的早练。

    他昨日在赵三家演式的一退一进那招，不是父亲让他练的剑式，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剑招，虽说是从握剑式衍变而出，他称之为拒剑式，以守为主。退为守，进为攻，攻也是守，不然怎么有句话说，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握剑式是剑指前方，谓之直。直便是快，那位剑道大家如是说。他的拒剑式改直为横，如雄关镇守，千骑难开。剑式并不圆满，漏洞百出，李山水一遍一遍的练着这招，一进一退，剑横在胸，其关键之处就是进的这一步，李山水一直找不到承转的地方。

    李山水进一步，退一步，如此反复，像只兔子跳来跳去，可却一直不能一气呵成。

    旧气去，新气生。

    李山水气沉丹田，运气于手处，把剑横在胸前，不动如山，往前迈上一步，剑忽然往河中一斩，如起惊雷，河水四炸开来，溅了小黑一身水，它不满的打着响鼻。呼，李山水吐出口浊气，一剑就把气机耗尽。汗水湿透后背，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有些艰难的在河边坐下，洗了把脸，慢慢恢复气力。那一剑是他倾力而为，只此一招，如若不能杀敌，死的就是他。气机新生，从下丹田出往中丹田去，继续冲击中阙穴。

    李山水用力嚼着干饼，死硬死硬，吃了几点咸菜，爽口。他吃完干饼，喝了几大口河水，打了个嗝，早饭就算解决了。

    李山水在河边走着，消消食。江湖难走，这风餐露宿的，换洗的衣服都没了。吃着干饼，他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明天到了源县一定要好好打打牙祭。他有些想念家乡小镇的小笼包和豆腐脑，叹了口气。牵着马，继续赶路。

    小黑昨天一路奔波，今天走的慢些了。离源县大概还有四十多里路。李山水想让小黑好好休息下。在官道上，一人一马悠哉悠哉。离县城越近，往来的人越多。大都是商户买卖货物。李山水饶有兴趣的看着，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李山水喜欢狗尾巴草那苦苦的味道，慢慢吸吮着。吸完一扔就是，路上随处可见。

    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哪家不知人间艰苦的公子哥，闲的没事，出来闯荡江湖。

    李山水拿出小册子，又看了起来，细细看完后，合上册子，放入怀中。

    李山水闭眼冥思一会，睁开眼，吐出口浊气。气机经脉络走向右手处，缓缓流转开来，李山水小心翼翼，生怕气机半路耗尽。他把气机运至手处，按书上所说，气机辗转。李山水刚把气机在手处旋转，气机不受控制逆冲而上，他轻呼一声，面目狰狞，头上冒满冷汗，把口中鲜血强吞入腹，等手掌气机溃散，才慢慢好转，右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经脉在气机冲撞下，有所损伤，这几日右手看来不能握剑了。

    李山水忽然听见噗嗤的一声轻笑，朝旁边望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马车上看着他，许是刚才面目一抽，引得小姑娘发笑。他也朝小姑娘笑了笑。

    小姑娘满脸好奇的看着他：“哥哥，你怎么还不走？你已经一动不动好久了，都挡着别人赶路了”小姑娘声音清亮，说完拿小手指指了指后面。

    李山水顺着手指朝后着去，队队车马停滞不前，个个满脸怒容，只是看李山水佩剑，才敢怒不敢言。他朝后歉意一笑，又向小姑娘点了点头，左手持缰绳，大叫一声驾，纵马而去，后面马车也开始前移。

    李山水新气生，又游转至手掌，嘶，他把嘴唇咬出血，赶忙运转气机回归丹田。经脉受损，需要丹药医治，不然以后右手就废了。

    驾，驾，驾，李山水大声叫着。小黑大步的在官道疾驰，尘土飞扬，四周传来骂骂咧咧声，他不管不顾，向县城而去。

    已至正午，李山水距县城还有三十多里路，他喝了一大口芙蓉酿，终于稍稍好受些。鲁莽了，鲁莽了。李山水心想，气机应顺经脉而下，哪有逆冲而上，这下好了，刚走江湖就栽了个大跟头。他引马朝旁边树林而去，郁郁青青，鸟鸣蝶舞。李山水无意赏景，手火辣辣的疼，他想找个水源处，洗一洗。李山水心神不定，未发现自己已经往深处走去。

    李山水忽然听见有水声，赶忙牵马过去，原来有一道瀑布哗哗而下，似仙女腰带萦绕山间。他这才发现自己入了山深处，十有八九要夜宿于此。他把手放入瀑布冲击之下形成的潭中，里面有青鱼缓缓游着。手伸下后，鱼受惊朝下游去。潭水清冷彻骨，李山水的手渐渐不再有痛感。

    他躺在一块青石上，右手浸入潭中。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我明明按照陈姐姐给的小册子上写的练。怎么会这样？陈姐姐不可能存心害我”叹了口气，看着潭影中的自己，面色苍白，无精打采。他拿手挥散潭影，看了看手，红肿稍稍消减，但仍有刺痛感。

    “或许山中有什么草药，敷一敷，兴许有用”李山水系上小黑，把剑挎在腰间，左手握住剑柄，继续向山里面走去。

    树木阴森，杂草丛生，不时有蛇虫游走声。李山水拿剑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走了许久，还没有找到出路，莫不是迷路了。

    他提气一跃而起，站在树顶上，纹丝不动。树木绵密看不清尽头，又朝来时路径望了望。看来是真迷路了，李山水面色凝重。他在树顶上腾转挪移，不输猿猱。

    日暮西沉，李山水还没找到出处，连来时路都找不到。他叹了口气，在一棵树上，发呆看了会夕阳，残阳似血。

    “必须快点找到回去的路，夜深了，林中猛兽出没就难搞了。更何况右手受了伤。”他忽然一拍脑门：“早知道就买副地形堪舆图，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连山脉名字都不知道。还要买些丹药，外敷内服，治外伤内伤的统统买了。奶奶的，脑门子一热就闯江湖，闯个屁的江湖”李山水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一会懊悔一会叹气，面上神情丰富。

    夜风起，明月出。李山水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身上衣衫，夜里林间阴冷。他轻轻掠向一棵树，悄无声息。林中动物出没，他不想打草惊蛇。

    远处传来虎吼声，李山水逐声而去。定晴一看，一个手持朴刀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和一吊晴白额大虫对峙。

    李山水潜隐在树下阴影中，屏住呼吸，气机翻涌，手紧紧握住剑柄，随时准备出剑。

    魁梧汉子头发杂乱，声如洪钟，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你这畜牲，让老子一阵好找。跑啊，你他娘的继续跑啊。直娘贼，吃了老子城中百姓，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要砍了你。奶奶的，一身都是宝啊。虎皮做件大衣，肯定老霸气了，那虎骨可是上等的好药材。”大汉顿了顿，拿手挠了挠头：“娘的，老子为了找你，几宿没睡，头都长满虱子。不把你卖个好价钱，老子就不姓武。听人家说那虎鞭最是壮阳不过，城里赵家老爷子最好这口，可惜了赵家那些皮白肉嫩的小娘子，给我老武不是最好，定要让她们下不来床”汉子唾沫星子四溅，如倒豆子一般，像要把几日的苦闷统统发泄出来，嘴巴说个不停，却始终盯着老虎的一举一动，刀握的很稳，看来是个习武之人。

    李山水听完武姓汉子的话，不禁嘴角上翘，是个性情中人。

    汉子死死盯住大虫，那吊睛白额大虫也看着汉子，尾巴曳地，缓缓扭动着，扬起一片尘土，呲牙咧嘴，涏液下流，爪子在汉子丢到地上的火把发着光，它慢慢走动着，紧盯猎物，伺机给汉子致命一击。爪子锋利，虎牙尖锐，一撕咬足以将汉子分成两半。

    老虎目露凶光，虎爪朝前按一按，放低身子，跃向半空，倾力一扑，李山水以为要见到虎分人尸的血腥场面。大汉轻灵的往旁一闪，汉子原先所在处，布满虎爪抓出的沟壑。汉子冷笑道：“呦呵，力气不小，吃人倒是长气力”

    大虫一扑未中，蓄力腾跃再来，大汉又是轻轻一闪，谁知老虎后爪飞踢，汉子急忙用力格挡住，汉子后退十几步，吐了口唾沫：“娘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言毕，看着面前蓄势待发的大虫，愣了愣：“他娘的，是老子不发威”。一愣之间，腥风扑鼻而来，大虫两只前爪搭在汉子朴刀上，一张血口大盆低吼着，武姓大汉脚下踩出两个泥坑，可见气力之大。大汉朝前一顶，气机流转开来，李山水眯着眼，心想，此人气机磅礴，境界在他之上。大虫见势要逃，“嘿嘿，跑不了你”汉子左手迅急捉住大虫头皮，发力朝下一按，按下虎头，砸出个大坑，大虫吃了一嘴泥巴。老虎四爪死死挣扎，可却始终挣脱不出去。汉子一击中，乘胜追击，竟丢刀不用，左手按虎头，右拳砸向虎头，大虫吃痛，哀嚎一声，右拳再下，接连不停，老虎的眼里，嘴里，鼻里流出鲜血，染红了泥土。汉子势不饶人，骑上虎身，双拳并用，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虎头上，大概百来拳后，大虫发出临死一吼，虎啸山林，飞鸟惊起，一片嘈杂声。大虫如瘫烂泥躺在泥坑中，武姓汉子骑在虎身上，歇了口气，好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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