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据说一入城他就一路抱着你找医馆,又细心给你冷敷,又让龚行找侍女照顾你,此时还知道给你买蜜饯。
话音刚落,他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若是真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在你身旁,悉心照料你,我也就不必如此忧心忡忡了。只可惜……”
\"师父——\"苍术急忙开口,成功打断了乌日图即将说出口的话。
乌日图微微一怔,深深地凝视着苍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他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你如今早已过了及笄之年,算是个真正的大姑娘啦,我也管不住你。往后的日子,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只盼你平平安安,还能在我有生之年我,多跟我见几面。我这副老迈之躯,没剩多少年好活咯,哪还有精力替你操那份闲心。\"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猛地转过头来,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询问苍术:\"姐姐,原来你也称呼师父为'师父'呀?\"
话音刚落,苍术与乌日图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他们决定不再隐瞒茯苓。
乌日图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茯苓的小辫子,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温柔地对她说道:\"小茯苓啊,这位姐姐便是我常常跟你提及的那位调皮捣蛋不听教诲的师姐——阿苍。\"
茯苓突然间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她开心地咧开嘴角说道:“啊哈!这下子可算明白啦,怪不得师傅会往风清散里面添加两钱苦参呢,原来是想要责罚师姐没有好好照料自己,又一次病倒了呀!”
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然而,谁也没有留意到院门之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当三人止住笑声后,苍术轻轻地牵着小茯苓走到摆放蜜饯的地方,细心地将纸袋重新包扎好,然后塞入小茯苓的怀中,并面带微笑地对她说:“喏,小茯苓,这些统统都给你。师姐可没有欺骗你哦,自小我就一直喝着师傅特制加料版的汤药长大,所以真的一点儿也不怕苦。”
稍微停顿了一下,苍术强忍着笑意继续说道:“还有啊,今天下午你送给我的那颗蜜饯,一定是你自己悄悄藏匿了许久的宝贝吧?其实师姐有些不好意思跟你讲,那颗蜜饯被你揣在身上已经变味儿咯,哈哈哈!”话一说完,她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小茯苓一下子窘得脸通红,她把纸袋推回苍术的手里,故意推脱说:“那我也不要,冰山大魔王的东西,我怕吃了冻死我。”
这时候怀左正带着换回来值守的四人走进院子,听到茯苓叫霍时晏“冰山大魔王”都忍俊不禁,怀左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走近后怀左环视一周,发现霍时晏并不在,小声嘀咕了一句:“将军不在?难怪小姑娘这么大胆。”
接着,他大声调侃茯苓:“小茯苓,你不怕冰山大魔王听到你这样叫她,把你头顶的小啾啾都给你剪掉吗?哈哈哈!”
茯苓听了他的话,一把握住自己头上的双髻,瘪瘪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好啦怀左,可不许再戏弄人家小姑娘了,你们家将军原本就是那副冷酷如冰山一般的模样嘛。”苍术以一种长姐教训幼弟般的口吻说道。
怀左看她的样子,觉得自从达亚尔公主病倒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曾经的她,和将军一样冷漠,然而如今,却宛如一位亲切可人的邻家姐姐。尽管脸上还涂着绿色的膏药,却依然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咱们将军啊,其实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他就算对任何人冷淡,也绝不会这般对待姐姐您呀。”怀左不再戏弄那位小姑娘,转而开始调侃起苍术来,“方才他还担心天气渐凉,姐姐衣着单薄,特意给您送衣裳来呢。”
苍术并没有专心聆听怀左所言,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手中的那些蜜饯所吸引。只见她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蜜饯平均分成两份,重新包裹起来。
苍术看着茯苓眼泪汪汪的样子,她捏捏小姑娘的脸蛋,笑着说:“好了,别担心,哥哥们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将军的。”
她将分好的一份蜜饯又放到茯苓的手里,说道:“来,拿好,姐姐和你一人一半,这样你就不怕了吧,也不用省着吃了。”
这一次茯苓没再拒绝苍术,她收好蜜饯,抬头问苍术:“师姐,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这一次,怀左等人在屋外都听到了茯苓叫苍术师姐,他们的目光都向屋内投来。
“哎呀哎呀,你傻掉了,我刚刚才跟乌先生学怎么煮安神茶,就算论辈分也应该我叫你师姐呀。”苍术感觉到了屋外的目光,赶紧含糊其辞地说。
乌日图也赶紧拉起茯苓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走吧走吧,别打扰姐姐休息,她的疹子都褪下去了你才能跟她睡。”
“可是父亲说让我做姐姐的小侍女照顾她呀?”茯苓一边跟着乌日图往外走一边反问。
“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需要你照顾…”师徒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院外。
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此刻,太阳逐渐西沉,最后一抹余晖悄然消失于山峦之后,夜色如墨般浓重。
苍术缓缓走向桌子,轻轻点燃了那盏烛灯,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生姿。她打开自己的那份蜜饯,放入口中一粒,真的很甜。
她目光投向庭院中的四人与怀左,轻声问道:“夜晚凉意渐浓,要不诸位还是进屋里坐坐吧。”
怀左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苍术旁边的厢房,缓声道:“无妨,公主不必担忧,今晚我们会轮流在隔壁房间休憩值守。”
“您可曾觉得饥饿?需要为您取来些许吃食吗?”怀左关切地望向苍术,言辞恳切。
苍术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没有什么胃口。”
略作思索,她继续说道:“怀左,日后你就称我为姐姐吧。毕竟之后这一路我们都需要扮作姐弟一同前行,无人之时也无需改口,这样反而省事,以免一时不慎露出破绽,徒增麻烦。”
听了她的话,怀左和院里的四人心中皆感诧异,想不到达亚尔公主如此亲和。
怀左犹豫了片刻,说道:“公主,这样恐怕不妥。”
苍术微微一笑,对他说:“无妨。有家人在身边的感觉挺好的。”
怀左心中了然,公主想必是思念故乡和亲人了吧。毕竟她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异国之地,不仅要历经重重艰险,前途更是充满未知数,如今又染病,实在令人怜悯。
看着眼前柔弱的少女,怀左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与疼惜之情。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好的姐姐,我去问问乌先生,如果今晚无需再服药,那你就早些歇息。”说完,怀左转身迈步朝着屋外走去。
苍术见到怀左如此迅速地改变态度,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而,当怀左走到院子门口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被院门外一棵树上悬挂着的物件吸引住——那是一件制作精巧细致的红色披风。
怀左低声呢喃道:“咦?怎么把披风放在这里了?”边自言自语着,边伸手将那件披风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搭在自己的臂弯处,随后才继续朝医馆的正堂走去。
天空中闪烁着无数明亮耀眼的星星,仿佛细碎流沙铺设而成的银河,倾斜横亘于青色浩瀚无垠的天宇之上。除了轻柔微风不时轻轻吹拂而过外,整个夜晚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
苍术正望着天空出神时,怀左与霍时晏一同回到了院子里。此时,那件鲜艳夺目的红色披肩依然安静地躺在怀左的臂弯之中。
苍术并未察觉到他们俩归来,而霍时晏同样保持沉默不语,只有怀左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大自然。
过了好一会儿,苍术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目光恰好落在站立在院门处的两人身上。她满脸狐疑地开口询问:“将军还未歇下?”
霍时晏面庞沉静如水,然言语之间却透着明显的疏离。他面沉似水,对苍术道:“我此次前来,是为告知公主殿下,今晚我将与二队会合。”
“今夜便走?你已两天一夜不曾休息呢?”苍术担忧问道。
霍时晏语气平淡回应:“无需公主殿下费心,您养好身体尽快赶路,莫拖累大家即可。”但“公主殿下”四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苍术从霍时晏的语气态度中感觉他似乎又变得如同初见时那般,冷静,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苍术明白过来,这两日霍时晏对她的关切和照顾,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她太久没有这般被人关心呵护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可是不该的。
这一条和亲之路,若她逃脱,她不过是凉国人海中的普通游医,而他是昭国高不可攀受人景仰的镇北大将军,除非战乱,二人再无交集;若逃脱失败,她将是昭国某位皇子的妃子,他依然是镇北大将军,君臣有别,她为君,他为臣。
他们只是在这条前途未卜之路上短暂同行,并非一路人。
苍术看着他的眼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将军放心,达亚尔定不会拖累大家。”
“如此便好。”霍时晏冷冷回应。
苍术没有看到怀左尴尬伸出的手,他的手里正准备把披风递给她。她已经头也不回转身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沉重的关门声,也把她与霍时晏两人曾悄悄打开的心门,又沉沉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