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
他跟二弟一直不算亲近,跟三弟才亲近,因为他与三弟谢骁夜性格近似,不会刻意攀附皇权,总是奉行脚踏实地,对于欺软怕硬的丑恶嘴脸,十分鄙夷。
他想要争取的,也会用手段,但他不屑于讨好这个,讨好那个,他从来都学不会谄媚。
谢查楠与他们格格不入,若要拿四个字形容他,应该就是:面目可憎。
“对于他即将死亡的这件事,你可以表示难过,但你真的不要太上心了,为他这样忙前忙后的,不值得。你母亲丧子需要安慰,没了谢查楠,她还有两个好儿子,怕什么呢?别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救他了,还是想着如何安慰母亲吧。”
妙星冷的话再一次传入耳膜,动摇着谢子荆救人的心。
谢查楠的人都还没死,妙星冷却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亲情有时候反倒会成为枷锁,你是不是觉得左右为难?你就这么想吧,反正你也没对不起他,他受重伤的事也和你没一文钱关系,你已经来国公府和齐王府求助了,你可以回去和你母亲交代,说你已经尽力了,你母亲不会怪罪你的。”
妙星冷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转身往回走。
“阿星。”谢子荆忽然唤了她一声。
妙星冷转头看他。
“多谢开导。”他道。
“不用客气。”
“你跟他在一起……开心么?”谢子荆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妙星冷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卓离郁,微微一笑,“很开心,愿你也早日娶得美娇娘。”
谢子荆十年不变的面瘫脸挤出了一丝笑意,“但愿如此。”
嘴上在笑着,其实一点也不想笑。
但他还是想要摆出一副洒脱的模样给她看。
妙星冷回到了大堂坐下,卓离郁还在喝粥,眼见着她回来了,淡淡道:“开导完了吗?”
“完了。”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成婚的当天,他似乎没来。”
“可能是身体不适吧。”
“你真的相信这样的理由么?”卓离郁眼眸眯起,“阿星明知原因,还要装糊涂。”
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谢子荆对阿星是有几分想法的。
谢子荆不出席婚宴,是因为不想亲眼看着阿星出嫁,那样的场面应该会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这粥里面应该没放醋吧。”妙星冷唇角浮现一丝笑意,“为何我闻到了一点点醋味?”
“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卓离郁纠正道,“以后少跟他来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鲤鱼。”
“嗯?”
“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
再说谢子荆回到谢家之后,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让谢查楠听天由命了。
可他才回家不久,宫里就来人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东宫里来人了。
太子听闻谢家二公子重伤难愈,心中感念谢家对朝廷的付出,希望能把重伤的二公子带进皇宫太医院去,让太医们集合在一起想办法。
这是宫人带来的原话。
谢子荆心中猜测,太子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博得一个仁德的好名声罢了。
太医院恐怕也治不好二弟,不过,太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必推辞。
“请公公代我谢过太子殿下。”
谢子荆客套地道了一句谢之后,就让东宫的人带走了气若游丝的谢查楠。
……
是夜。
谢查楠躺在太医院的床榻上,太医们都已经各自去歇息了,议论了大半天,也没想好应该怎么修复他的内伤。
他回想起在鲜鱼馆内,遭受蒙面高手的重创,那一掌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也让他去了大半条命。
他意识到了,剩下的小半条命,恐怕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除非在这段时间之内,他能有运气碰上神医。
稀薄的月色透过纱窗打进来,他想翻身,却觉得随便动一下,就浑身都疼。
忽的,窗子外有人影晃动。
是一道纤细的人影,走过窗子之后,就推门而入了。
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便开口道:“谁?”
他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来人点燃了烛火,走到了床榻边,他这才看清了,是个穿着华贵的女子,有着一副娇艳如花的面孔,眼神却是清凉凉的。
她一开口,就让他的心微微一紧——
“谢查楠,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真是耳熟。
是他听错了么?
他眨了眨眼,再看眼前女子的长相,分明就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女子。
“啊不对,我们在鲜鱼馆才见过的。”那女子眨了眨眼睛,“你辜负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痛苦?觉得动弹一下都很累?因为你的五脏六腑都受创了,如果护国公愿意出马的话,你可能还会有生存的希望。”
谢查楠瞪大了眼,“冰……清?”
长相虽然不是他熟悉的,语气却是。
再联想她说到的话,忽然就让他觉得头顶上冒出一阵寒意。
“你还记得我啊。”叶倾国呵呵一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等死的滋味怎么样?”
“冰清……”谢查楠从错愕中回过神,“你的脸……”
“只不过是带上了一层新的面具罢了,多亏师父,此刻我才能站在你眼前,居高临下,像看蝼蚁般地看着你。”
“冰清,救我……”谢查楠用理智拼凑出了一番说辞,“不是我想辜负你,而是郡主太野蛮,是郡主看上我了,她是郡王的妹妹,我不能得罪……”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蠢货吗。”叶倾国唇角的笑意敛起,“自从你派人去围剿阿星之后,我就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眼瞎,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一开始听阿星的劝告,远离你这种卑鄙小人。否则,我跟她又何至于走到这步田地?我跟她见面不敢认,都是因为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眼神中浮出冰冷寒光。
“冰清,我还是喜欢你的!”在这个节骨眼,谢查楠拼命辩解,“我只是太惧内,我承认自己无能,我无法摆脱郡主,我从未停止过想念你……”
“我也从未停止过想念你。”
叶倾国此话一出,谢查楠几乎以为自己快说服她了。
可叶倾国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他打落谷底——
“我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死。我真的是很想你,想你赶紧下地狱。”
“冰清,我不信你是如此无情的。”谢查楠面露难过,“我从没想过要背叛对你的承诺……”
叶倾国懒得听他说好话,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药丸。
谢查楠望着那颗药丸,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你大哥到处为你求良医,都求到国公府了,可惜吃了个闭门羹,你这条命一直拖着,只会害你家人一直为你殚精竭虑,太子不忍看你家人焦虑,便把你带来这太医院,明面上是为了想法子救你,实则让你早登极乐,反正你也好不了了,就别浪费药材了。”
叶倾国说着,把那颗药丸拿到了他的面前。
“不要!我不吃!”谢查楠万分惊恐,“原来他把我弄进宫里来,就是想让我快点死,生怕我呆在自己家里面有活的机会,他怕我家人真的给我寻来良医。”
他要是真的走运碰到神医了,这条命还能保住。
可这太医院里面目前没有神医,他离开了谢家,等同于失去了保障,他的生死被操控在太子手里,太子不想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就是要他死在太医院里。
等到他咽气之后,就对外宣称,他重伤不治,太医院束手无策,这么一来,谢家也不能说什么,既不能怪太医,更不能怪太子。
他当真要命丧今夜?
而他如今重伤,他的挣扎对于叶倾国来说,并不会影响到她给他喂药。
“冰清,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情!你帮我这一次,回去我就休了郡主那个疯婆娘……”
“你死了她做寡妇,我心里会更痛快。”叶倾国掐着谢查楠的下颌,用了十分大的手劲,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合上了他的下巴。
谢查楠原本还想吐出去,叶倾国却大力地捂着他的嘴,不让他把药丸吐出去。
他没法吐,也不想吞咽,只想着含在口中或许就不会中毒,可即使不吞下去,那药丸也在口中渐渐化开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死亡已经渐渐逼近。
仿佛无力回天。
“我如今跟着太子吃香喝辣,又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迷迷糊糊之际,他听见叶倾国在他耳畔冷笑,“你要死了,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我觉得痛快。”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曾经那个好骗的女孩,如今会变得这么冷血心狠。
她亲自来杀他,没有动一点恻隐之心。
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腹腔似乎有一团火正在燃烧,药丸正在发挥作用,让他的五脏六腑迅速进行衰竭。
死亡的过程很难熬,周围仿佛是无边的黑,无边的灼热。
他希望快点没有知觉,可他偏偏就是还有知觉,感受着赴死的过程。
“叶冰清。”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给我个痛快……”
他却听见她在他耳畔冷冷道,“不给!”
此毒如同烈火攻心,让人能够体会到五脏衰竭的痛苦。
谢查楠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叶倾国坐在床榻边,等着他断气息。
终于,空气中再也听不见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叶倾国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咽气之后,这才起身走开。
走出太医院,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皎月,她的心情无悲无喜。
痛快了之后,便又觉得空虚。
空虚又寂寥。
荣华富贵,只能填补部分空虚罢了。
……
齐王府。
妙星冷想要睡前沐浴,卓离郁却坚持要和她一起。
妙星冷自然没争过他,同意了。
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浴池,妙星冷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人,“你先下去。”
卓离郁满目笑意,“为何不是你先?”
“你不是说了成亲之后就要听我的吗?”
“好,我先下去。”
在妙星冷面前宽衣解带,他自然没有半丝羞愧,就连褪去衣衫的动作都很优雅。
妙星冷扫了一眼他的侧面,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虽然她性格爽快,但是在面对男女之事的时候,脸皮似乎还是不够厚。
她看他的眼神,不会像他看她那样放肆又火热。
卓离郁下水之后,朝着岸上的妙星冷微微一笑,“阿星,我下来了。”
妙星冷道:“需要我帮你洗头发吗?”
她犹豫着该不该下水,终究还是决定了不下水。
她觉得在浴池里干柴烈火,似乎不比在榻上好。
“阿星不敢下来?”卓离郁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你的脸皮变薄了,胆子也变小了。”
妙星冷不吃他激将法这一套,慢条斯理道:“你到底要不要我给你洗头发?”
“要。”卓离郁靠了过去,背对着她。
妙星冷伸手捞起他那乌黑如丝绸的头发,正准备帮他洗,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整个人从岸上拽下浴池。
水花四溅。
她被他拦腰抱在怀里,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泛着柔和的笑意。
“你不好意思下水,那就只好我主动把你拖下水了。”
卓离郁一边说着,一边扯开她的腰带。
他原本就是一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
很快就把妙星冷的衣裳除尽,两个人的身躯泡在温热的水中,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我不喜欢在水里做那事。”妙星冷的叹息声传入他的耳中,“这里没地方躺,我会觉得累。”
她已经看穿他的心思了。
她不会拒绝他的求欢,但是她要挑地方。
他可能不介意在任何地方。
“阿星,浴池里也可以试试的。”卓离郁柔声道,“反正出力的是我,又不是你。”
“……可是我喜欢能躺的地方。榻上比较暖和,比较柔软,最重要的是躺着舒服。”
卓离郁挑眉。
妙星冷叹气,“我就是懒。”
这话是真的。
春宫图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姿势,有的站着,有的趴着……好像很累。
她宁可选择最原始的姿势。
卓离郁选择了妥协,“那就快些沐浴好,咱们回房。”
他只想和她共赴巫山云雨,至于地点……随她选择咯。
在沐浴期间,他果真还挺循规蹈矩,回房之后,就将隐忍着的渴望显露出来。
他把妙星冷压在被褥上,热情又缠绵地亲吻,让妙星冷很快就放松身躯,任他索取。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自然没有第一次那么生涩,十分契合。
漆黑的发,缠绕在一起。
……
第二日一早,妙星冷醒来时,只觉得没有头一次那么躯体酸软。
有一点,卓离郁说得果然没错。
次数一多就适应了。
空气中有粥的香味,她转头一看,卓离郁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碗粥和几碟点心。
眼见着她醒了,卓离郁端着粥,走到了床榻旁坐下。
他帮她吹着热气腾腾的粥,漫不经心道:“谢查楠死了。”
妙星冷料到了谢查楠会死,却没想到死得这么快。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啊……是今早死的吗?”
“应该是昨天半夜,死在太医院了,一大早尸首就送回谢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