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说的奇崛,谢澜大大一怔。
这厮竟是这样一个来头,还挺不显山不露水的。当朝威国公,自鼎鼎大名。听爹爹说,前十年,变法的宰相虽被杀了,但当今圣上还是采用了变法的措施,治理朝纲。权臣蔡美倡导旧法,与威国公是水火不容。彼时朝中行成两派势力,实力相当。那蔡美以贵妃刘氏为后台,威国公乃是太后的外甥,每每上朝,两拨人争的面红耳赤,却又各不相让,让圣上烦不胜烦。只是,自威国公染疾下世后,朝中大权就被蔡美独揽了。
“谢兄弟,我得找苏兄去了……我和他也是有唠不完的家常……改日,不,就明日,咱们再喝酒……”小侯爷寻不着画,略失魂落魄地走了。
谢澜就叹了口气。肚子已然饿了。罢了罢了,如此自己也回家吧,本来这时辰就已耽搁。哎呀,怎么忘了,回去还得赶紧背邓析老祖的《刑书》,此书可难背,这跟着爹爹学讼的大师兄米初,还有二师兄柳仁厚,各种使眼色,百般提醒,可爱莫能助,她就是记不住、记不住啊。
走下桥,小毛驴儿远远地瞅见了,昂着脖子吁个不停。
谢澜往回走,忽然觉出了不对。小侯爷真的是卖烧烤的掌柜?他能和苏棣攀上交情,二人似乎还很熟识,莫非真的是如假包换的……侯爷?
“那又怎样嘛!王子犯法还与民同罪呢。我谢澜行得正坐得稳,就算皇帝老儿见我,我也不怕!小毛驴儿,你说是不是?”坐在毛驴的背上,谢澜又掏了一根胡萝卜。“今天就先回家吧,那给你找翠花的事,改日再说,如何?”
小毛驴儿通人性,咽下萝卜,悲愤地嘶鸣了一声。
谢澜的家在汴京城外五里的茂草铺,只要是在城内开铺授徒的讼师,都得在衙门备注,且在房梁竖一块匾额。
自变法之后,大魏的百姓就喜讼争,城内的讼师和茶食人每日珥笔忙碌。这别的讼师给铺子取名,不外乎繁昌长荣等吉祥之字,唯独她爹谢棠,非写三字“无讼堂”,高高悬于书铺之上,也是另类。
爹爹的愿望是天下无讼,为什么还要当讼师?又为什么还要谄媚讨好权臣蔡美,主动拿热脸贴冷屁股呢?
抬眼眺望,书铺前的三棵大槐树已经若隐若现。此外,她还看见了门前站着的急的抓耳挠腮的大师兄和二师兄。
淡定、淡定!她顿时预感不好!
这早不是第一次暴风雨!
她跳下毛驴,牵着绳子,反而放慢了脚步。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才回来?方才那街上发生的事儿,师父都知道啦!”二师兄弯着腰过来,牵过毛驴,提醒她,赶紧进去给师父赔罪。
谢澜女扮男装,除了大师兄二师兄,就只有厨房的老缪了。
“师父很、很生气,说你太、太招摇,不该摆出他的名头生事,惹得、同、行嫉妒!”大师兄米初张着龅牙的嘴,结结巴巴,脸憋得通红。
大师兄龅牙,且是个结巴,从没有一句话说完整的,真不知道爹爹为何要收下他?
“莫慌、莫慌!每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我且问你们,老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