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
“然也!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嬴政明白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扶苏傻愣愣的不知道,却被几个面上宽仁的老儒率先嗅出。
分封?分谁啊,封谁啊?当然是其他公子了!这是要将所有公子赶出咸阳,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啊!
太妙了!
不过……
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你立太子还是我立太子?被赶出去的,没有一个是你个老儿的骨肉,全都是朕的儿孙啊!
嬴政还没说什么,李斯不干了,郡县制,那是他大半生的政绩功耀,淳于越轻飘飘一句话毁掉的,可不只公子们的前途,还有大秦丞相一辈子辛劳!
“简直荒谬!
老臣第一个不同意!
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
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
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
“李丞相所言差矣……”
这下可好了,淳于越虽然只是小小太仆,却有教导长公子之责,一旦扶苏登临大位,他就是从龙老臣,是帝师!
李斯呢,又是位高权重的当朝丞相,上有皇帝信任有加,下有儿孙各居要位,还有隐隐的内官之首赵高相帮,就连右丞相冯去疾也是忌惮三分,岂能容人指手画脚?
“嗡嗡嗡……”
“嗡嗡嗡……”
朝堂越来越乱,只听得嬴政脑袋越来越疼,身上的伤势也有复发之兆,叫过来赵高,刚想宣布退朝改日再议,谁知那狗东西居然率先跪下了。
“又有何事,速速说来。”
“陛下……卢生,跑了。”
“跑了?何意?”
“陛下的交代,奴婢自不敢忘,谁知遣人给他带信儿之时,听闻他……
他竟满口大不敬之言,说陛下异想天开徒费国帑,还说陛下……他说您的钱财很好骗……”
“放肆!朕要株他的九族!”
饶是赵高早有准备,还是被那案上奏简砸了个劈头盖脸,躲也不敢,只好跪伏于地生生受着。
忽然的变故惊醒一干朝臣,李斯眼睛微微晃动,率先说道:“陛下因何大动肝火?臣等源于分忧,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看那样子,嬴政也是气急了,什么皇帝风仪什么身上有伤通通不在乎了,抽出辘轳剑,砍在案角气喘如牛:“卢生!区区一个方士,安敢欺辱于朕!朕要灭他满门!徒子徒孙,一个不留!”
淳于越似乎是开了挂,总能找到让皇帝火上浇油的办法,此时又把他那一套搬出来了:“陛下息怒,为人君者必以仁义当先,仁者施恩及物,义乃裁断合宜。
就算卢生犯下滔天巨罪,斩尽杀绝未免过于残暴……”
嬴政把剑往那案上一插,殿前宫灯全都无风而动,似是能够感受身边毫不掩饰的杀意,那殿上的君王,也像年轻时甲胄在身一样。
“朕,就是暴君,再有多言,与其同罪!”
淳于越惊呆了,殿下群臣也都呆了,还从没有哪个天子哪个诸侯会以暴君自居,这……这要是载入史册,不好说也不好听啊!
赵高几乎蜷缩成了一团,浑身瑟瑟发抖,有面临天敌一样的恐惧,有毫无胜算的无力感,还有……一点点兴奋,站在御座前面,无视一切礼法,好像,想想就让人迷醉。
斗嘴斗智,看的也是个气势,有这么好的机会,半生宦海的李斯怎会错过?
“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藏有《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淳于越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头也有点发昏,为什么!每一个字都能听清,连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是要……烧毁天下诗书?烧毁各国史籍?
“不……不可呀陛下!此举万万不可!那是要受尽天下读书人唾弃的!陛下三思……”
嬴政手不离剑:“读书人,又不是只读儒家一家!”
听完这话,淳于越终于明白了,皇帝心中,早已偏向李斯的建议,自己这些人的举动,也让天子不满已久……
“陛下,臣等……”
“赵高,拟旨,准丞相所奏!”
刀子扎在身上都没那么痛,淳于越像条受伤的老狼,不敢再去忤逆皇帝,只恶狠狠的瞪着李斯,张口咆哮:“李通古!你这人面兽心的老贼,枉老夫与你相交多年,竟没看穿你的脏心烂肺!
仁义尽失,礼乐无存,苍天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高抬头看了看,被人指着脸骂,丞相的脸上很难看,而皇帝,似乎有些累了。
起身亦步亦趋的上前搀扶,却被推了个趔趄,左右看了看,自从淳于越开始骂街,再无一人与他同进同退,那还等什么?
“淳于太仆御前失礼,来人!带下去!”
“李通古,你这丧尽天良的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赵高,你这阉竖也敢代替君主发号施令,僭越无礼,禽兽一双!”
眼看殿前侍卫到来,扶苏心肠一软,对着父皇代为求饶:“陛下,太仆虽有失仪,也是一时情急之言,还请恕罪。
焚烧书籍更是事关重大,三思啊!”
嬴政心头的失望越来越重,宽仁是好事,不问前因后果的宽仁,那叫软弱可欺,这种性子,当个富家子尚且不足,如何撑得起诺大帝国?
“赵高,拟旨!”
“陛下……写好了。”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嬴政看了一圈,飞快的作出决定:“用印!今日起,赵高兼行符玺印事!”
“谢陛下隆恩!”
君无戏言,看着天子玉玺慢慢盖下,几位学儒的臣子不禁老泪纵横。
“刺客你们放跑了,逆贼也已攻城掠地,这个卢生要是再抓不到,朕就拿你们的脑袋顶数!
记住了!我要活,埋,了,他!”
饱含杀气的话语惊醒一干人,扶苏知道回天无力,只得拱手:“儿臣亲自去抓……”
“不用!”
“?”
“从今日起,你便赶往漠北,跟着蒙恬将军研习军阵之道,什么时候能把六韬和我大秦律法倒背如流,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