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我有点想不通,这小子给我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君子,在防空洞里那眼神更是令人心悸,他明明就可以不择手段抢走青烛,可他现在却来收购。为什么一只狼崽子可以等到猎物归窝了,再来门口叼着骨头谈判,这违反狼性啊。
周哥接过电话,两人谈了一会儿,挂了电话,没想到周哥跟我说:“明天赵曙光过来取青烛。”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哥,你这就把青烛拱手相让了!他给了你多少钱啊?”
周哥悠悠地说了一句:“这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一头狼,不给他想要的东西,难免要被他偷袭。而且我也想过,让你用这根青烛,其实就是在让你犯险。”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觉得我不适合做你的助理,为什么在陈老板的花园洋房里,带着我去见鬼?”
周哥说:“青烛本来也是锁魂派的东西。”
“那是锁魂派的东西?”
周哥说:“你想过青烛为什么能让没有开过眼的人看到另外的世界吗?”我摇摇头,却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根青烛是我姥姥送给我的,但那个时候,我还没办法看见异世界。姥姥送给我这根青烛的目的,是过让我看见亡灵的世界。奇怪的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点燃这根蜡烛。姥姥曾经跟我说过,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点燃这根青烛。这根蜡烛,是锁魂派传人做出来的东西,而锁魂派做的东西,几乎每一件后面,都有一个亡灵。而蜡烛的长度,与其说是一种限制,不如说是一种保护,保护使用者不被锁魂的亡灵反噬。你不是第一个能点燃这根蜡烛的人,却也是少数能点燃这根蜡烛的人之一。百年前,锁魂派跟释魂派的弟子多有冲突,后来大家得出一个共识,一派夺走了另一派人的东西,只要它能用,就归他所有,如果他不能用,就得乖乖地送回来。”
多年前的周哥温柔而坚定,他不是这样善变的人,也不是这么喜欢迂回的人。我开始怀疑周哥跟我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这话的背后,他又有怎样的考虑。
我问周哥:“你以前的助理也会参与到你的工作内容中么?我是说,她也会进入异世界吗?”
周哥摇摇头:“不,她不需要。”
“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半个释魂派的人了。”
周哥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用自己的眼睛看见异世界?”
周哥的眼神有些复杂,夹杂些悲伤,但这悲伤转瞬即逝:“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得法门。”他起身走上了楼。
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我想知道更多,但是周哥却不肯告诉我,我并不是周哥可以吐露更多心声的人,也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我自信地问自己,我到底还喜欢不喜欢周哥,我与周哥的相逢,以及离职逃开世俗的决定,是不是太孩子气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一个高昂着头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我一看,这不是赵曙光吗?防空洞里的那头狼。
我气不打一处来,竟然积聚了点力量:“你怎么来了?”
他“呵呵”一笑:“是啊,本来是要明天来取蜡烛的。但你说说,这蜡烛已经离开我们家五十年了,我实在是迫不及待了,这不是来取走的么?”
他突然收起了笑脸,显得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说废话了,叫周容涛出来。”
我冷笑了一声:“叫他干什么?他早就已经把这根蜡烛送给了我。”
赵曙光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哦,对对对,你就是那个能点燃蜡烛的人。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幸运了。可惜呀,蜡烛不属于周容涛,自然也不属于你。你懂法律吧?偷东西的人是资格把赃物送给别人的。”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有没人告诉你说话要讲证据?”
赵曙光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你可以去问周容涛的姥姥,东西就是她偷的。她想抵赖也不行。当然,我还有一个办法,晚上十二点半的时候,对着镜子点燃蜡烛,你就会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你问问她,这蜡烛到底是谁的。”
赵曙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阴森,让我觉得室内的阳光都减少了。
他话里有故事,我只感觉这里面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突然表现出一副无趣的样子:“看你一脸惊讶的表情,跟吃了死耗子一样,周容涛肯定没告诉过你这些事情。周容涛还真是轻浮狂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一个毫不重要的小助理。我还真是没有必要跟你闲谈。”
他突然走近我,故意靠近我耳边说了一句:“明天,最后期限!”说完,他又高昂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我心里气愤不已,这人何等猖狂,居然如此挑衅我。就让我这样把这根蜡烛交给他,我是死也不甘心。
我看了看楼上,周哥对楼下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也不会回答我的任何问题,看来有些问题的答案,只有靠我自己去寻找。
周哥的姥姥叫做常遇之,我小时候一直管她叫常姥,她跟一般的老人家不同,她眼神坚毅、清澈,仿佛容不下半点沙子。自从周哥当和尚了去之后,周哥一家就搬到了距离S市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小镇上。镇子上的人口非常少,尤其是在S市城市改造之后,镇上的大部分人都到S市买了房。
小镇人口凋敝,听说就剩下二三十户人家而已了。在二三十户人家中打听到一户人家不是什么难事。我在心里算了算,常遇之老人如果还健在的话,那今年应该有九十多岁了。
晚上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在手机上查看第二天去小镇的汽车票,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十分的困倦。
我打开橱柜想翻一包速溶咖啡,喝下去也许会好受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随手一抓,抓出来的却是那根青烛!
这是怎么回事?青烛怎么会在橱柜里?我明明每天都随身带着。更加奇怪的是,我是手竟然开始发抖,我不由自主地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开始打火点蜡烛。我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赵曙光今天白天跟我说的话吗?
只是现在的时间不过是晚上十点多,跟赵曙光白天告诉我的时间并不一致,但是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照着他说过的话点燃了这些青烛,烛光亮起,浴室变成了小时候的那片菜地,我看见周哥再帮他母亲摘葱,而我则脚下一滑,掉进了草甸里积雨而成的池塘中。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层面,却没有继续按照剧本走下去,周哥没有来救我,我在水底看见他跟家人在继续劳作,没一个人发现我落水。我使劲地挣扎,却越陷越深,我被憋闷到了极限,一张嘴,一口凉水灌进了我的喉咙,我一个激灵,突然醒了!
低头一看,茶几上的咖啡早就喝完了,摸摸口袋,青烛就在我手边的口袋里,刚才只是梦一场。我赶快深呼吸一口气,梦里憋得我难受。
电视还开着,我本来想看看现在播的是什么节目,却被屏幕上的时间所吸引:十一点五十九分。我伸手翻出打火机,二话不说就走进了洗手间。
赵曙光的话绝非空穴来风!有些事情,只有试过了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周哥告诉过我,一旦在异世界遇到什么不能承受的事情,很简单,一口吹灭它!
电视里在报时,时间刚好,我打火,点燃了烛芯。镜子里发射出极强的光芒,照得我眼睛发花,我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镜子里反射出的仍是我的脸,我一手举着蜡烛,双眼看着镜面。
难道赵曙光在骗我?或者连他都不知道这么多。没想到,我鼓起勇气陪赵曙光玩了这么个可笑的游戏。
正当我打算吹灭蜡烛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后背有个东西蠕动了一下。我想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瞬间令我不知所措,我下意识地朝镜子看去。只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就在我的身后,两只小手攀上了我的肩膀,接着,就像一个撒娇要举高高的孩子一样,这孩子的两只脚也攀上了我的腰间,整个人爬上了我的后背。她的脑袋就在我的头颅背后,我已经看见她的小辫子。
这孩子“咯咯”地笑了两声,接着,就见她的脸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但一看就是一张死人的脸!女孩脸色惨白,就像擦了一层白粉,她通红的嘴唇,正裂开笑着。
我早就已经无法忍受如此真实的刺激了,虽然四肢不能动弹,但我照样可以吐气,我最大可能地鼓起腮帮子,歪着嘴吹蜡烛。可刚吹了几下,小孩突然抬起一只手,她……她捂住了我的嘴!
这一下子我傻眼了,这算啥呀,周哥明明跟我说过,只要吹灭蜡烛就可以回到阳间,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情况。
我脑子里翻江倒海,想出了一万种可能,但是现实却只能听由这女孩摆布。只见她笑嘻嘻地看着我,用手玩弄了一会我的头发,她的脸凑近我的脸时,一股难闻的尸臭熏的我屏住了呼吸。
然而她却并不打算收手,她用一只小手托住了我的腮帮子,另一只手却抠我的嘴。都说人的下颌是最有力,但这孩子的手却跟钢筋一下,她抠开我的嘴,然后小脸靠近我,小嘴一撅,朝我嘴里吐了口痰!
这口痰凉飕飕的、黏糊糊、滑溜溜,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尤其是痰液流经舌头根的瞬间,那种感觉,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我使劲清喉咙,想把这玩应吐出来,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小女孩捧着我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下:“你是常遇之的闺女吧?”她一脸天真,看我就像看自己的晚辈一样,但刚说完这句话,她脸色就有点变了:“常遇之根本没把我当妹妹,她都没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得教训教训她!”
接着,她一口气吹灭了我手中的蜡烛。我顿时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地,一下子跌倒在地,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早间新闻在报时,此时此刻已经六点了。我努力爬起来,只感觉浑身冰冷,肚子剧痛,这真是最倒霉的一天早上,昨晚被鬼吐了口痰,睡了一晚厕所,现在又开始拉肚子。
走出厕所,我都直不起腰来了,我从未遭遇过如此严重的痢疾——大便见血!本想吃点面包然后自己去医院。没想到刚吃了一口,差点把苦胆吐出来。平生第一次,我是被120拉进的医院。
一番检查折腾之后,医生告诉我,我得的是禁口痢,而且从症状看,已经拖了很久了。我说我是今天早上突然发病,医生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医生说我症状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禁口痢是痢疾的一种,病因是食用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大量的瓜果。其最大的特征就是病人不能吃饭,因为吃进去,也会吐出来。
我自问没吃什么什么脏东西,也没有食用大量的瓜果。难道是昨晚那鬼娃子吐到我嘴里的那口痰造成的?想到这里,我又一阵干呕。
我打电话给周哥,告诉他我的情况。没想到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周哥竟然来医院看我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孤身一人在外,从未奢望有人来关心我,突然来了个关心我的人,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
周哥仔细地看了看我,又向医生询问了一下我的情况。突然开口问我:“最近有碰到什么异常的现象么?”
我心想何止是异常啊,昨晚差点出了大事儿了。我叙述了一遍昨天晚上的发生的事情,只见周哥皱起了眉毛,他问道:“赵曙光是不是私下找过你?”
我点点头,周哥的脸瞬间像被愤怒点燃了,周哥脸上的表情多是云淡风轻,我马上感受到了事情另有蹊跷。一个想法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难道赵曙光会催眠术?当天,他说那番话的时候,神情确实有些诡异,我听完他那些话之后,感觉光线就变少了。我当天晚上回家开始做梦,并且真的照着他说的话做了。恐怕这小子是真的对我耍了什么手段!
周哥当即就说要给我办出院手续,医生惊了:“她现在这种情况你居然要给她办出院?”年轻的女医生眼睛就像一颗充满水分的黑葡萄,她冲我不断眨眼睛,意思是告诫我此时帮我办出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尴尬地苦笑了一下:“医生,我真的要出院,有点急事……”
漂亮的女大夫真的生气了:“还有什么比生命更紧急的,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哥显得十分焦急,不等女医生把话说完,他居然自己帮我拔掉了吊针,一把把我抱到了轮椅上,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医生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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