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峦那边万事皆备,挨过三刻钟起身轻启房门,带着装备按约定去汇合。左隐有床但从来不在床上睡,他习惯抱剑斜靠在墙角。黑暗里,他默默听着微弱而纷乱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空气里一缕茉莉香气,过了一会便淡了,他忽然想到魁玉。风干茉莉许多师姐都有,但这种时候还带在身上的人会是谁…
这念头刚出现他人已跃出,到她门口径直开了门,已是人去屋空。这回连夜行服都来不及换,只怕再耽搁一会就追不上了,所幸他速度极快,巡逻的士兵只觉得头顶一闪,待要抬头寻人时已不见了踪影:“你刚刚看到闪电了吗?”
“什么闪电?今儿不是晴天吗?”
“我可是眼花了,饿啊,想吃宵夜!”
小峦出了大营又跑了半里,渐渐感觉到身后的人追了上来,他在心里默数着脚步数,…九、十?十一?怎么会有十一个人,莫不是被谁发现了!但是多出来的人没有阻止或攻击他们,而是毫不避讳地跻身行列中,看来并没有什么敌意。可他越来越觉得不对,一面减慢速度,一面回头张望,纵然星光微弱左隐那一身浅金色绉丝纹袍在旷野中也忒显眼了些,还有阵阵茉莉花香飘过来。他就近处定睛一看,身后这不是程魁玉还是谁!
小峦扬手招停,一把扯下蒙面头巾,胸中一股恶气憋闷得似要炸裂开来。
“你一直跟着我干吗?!”
“峦师兄?!你是峦师兄?怎么会是你!我…”魁玉真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大半夜一身黑衣秘密出行不应该是影子团的风格吗…她久等左隐不来,坐卧不宁便起身去瞧,结果恰好把小峦当作左隐一路追了出来。
“不然呢!”他继续发着脾气,丝毫没注意到左隐已从后面走了过来,“你立刻给我回去!还站着干嘛?!走啊!”顺水推了她一个踉跄。
魁玉尴尬地站定,旁边的师兄师姐都不大相熟,见这情形不知该说什么,一致缄默着。左隐毫不犹豫长剑出鞘,众人惊呼中直指小峦面上。小峦挡了几下竟拨不动,兴头上被泼了冷水的怨气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将全身真气集结在两指之间,只听龙吟般清洌一声,长剑被震成了寸许长的数十段。
赢的是小峦,但魁玉却立刻护在他身前,紧张望着左隐,恳切道:“别冲动…我没事。”她实在不希望左隐惹上任何麻烦,特别是为了她。
左隐眉头一拧,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着小峦平静地说:“你向她倒个歉,我就带她回去,今天的事不再过问。”
魁玉知道左隐已经在让步了,但她也知道峦师兄不可能跟自己道歉的,何况是在他的死党面前。
小峦笑着摇摇头,无视两人道:“我们走!”
“走”字声音刚落地上的剑段被一股强大的真气粘结在一起,像一把软剑似的横着在小峦脸上重重拍了一记。他颧骨破了个口子,见血心躁,不再顾及同门情谊,一连使出巫王格斗式中最狠招数攻了上去。
有比小峦更有资历的师兄师姐见状便知不可再袖手旁观了,雪松师姐闪身介入,硬是受了小峦一掌,而左隐礼貌地虚晃避开,收到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这才分开了缠斗的两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自己跟过来的?”“是师父派他们跟踪我们的?”“原来他们是师父的眼线?!”“这下惨了,还有别人知道吗?我们要不回去吧。”一时纷乱嘈杂起来。
雪松师姐喝道:“都安静一下!听听他们是怎么说。”
魁玉早恼了,小峦师兄也太得理不饶人了,明明是他私自结伙离开,她和左隐为什么偏偏要受这样的委屈,“不是师父!我只是…只是错把峦师兄当成了他…想跟出来看看而已。”
此话一出,基本上她和左隐相约私会的事坐得不能再实了。左隐倒是无声地笑了笑,这个魁玉,真是越描越黑,如此看来不能白担了虚名。
他走过去大方地站在她旁边,盯着小峦:“我发现她跟错了人,所以来找她。就这么简单,你们呢?总该有个交代吧。”
“算了,都是同门师兄弟姐妹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师父都不一定会生多大气呢,就告诉他们吧。”雪松师姐为人热诚且向来光明磊落,是小峦入门时最先熟识的师姐,她的话还是颇有分量。
小峦脸上的伤上了药已经凝固了,他冷静寻思一回:此时已经拉不下脸来让他们保守秘密,用魁玉的名誉要挟又太卑鄙,唯一的办法是拉他们一起下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趁师父不在我们去附近山里逛逛。怎么样,你们也要来吗?”
魁玉和左隐对视一眼——为什么不呢,他们也还是少年贪玩的心性,既然难得逃出樊笼,当然要尽兴而归。两人点了点头:“好!”
“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你们可别拖后腿啊。”他指向西南:“还有几十里,都跟紧了。”言罢带头掠出。
温热的夜风在耳畔呼呼作响,魁玉正觉得微微发汗有些累了,地平线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连绵的一带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