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两呢。俺爹说了这个店谁买着了给谁经营。俺今天先偷着来看看呢,过几天俺哥来,嘿嘿,掌柜的您就等好吧。”一席话把掌柜的汗都说了下来,确实从十六到昨日,不,到现在才卖一两零八百文生意呢,这还都是这条道上的街坊邻居的帮衬……
掌柜赶紧打起精神来,露出对客户招牌似的亲切笑容:“我看这个公子是实诚人,公子贵姓?”
“不贵,不贵,俺姓杜么,家里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俺杜五么。”旁边小厮着急了,拉着公子说小声说:“公子,出门时不是说好的不说名字么,回头让大公子知道不就完了么。”
“是嘞,是嘞,不是俺忘了么。”
这时候对面酒楼响起砰砰嗙嗙的声音,接着扬起冲天的灰尘,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掌柜知道这是过久地泡在水里的食物发出的霉渥味。
“这作甚呢,作甚呢,咋这么臭呢?”
掌柜知道对面开始清理卫生了,在这种环境下很难谈好生意,不禁有些着急了。赶紧把人让到了后院,还亲手给这个杜五公子倒上一杯热茶,端上一碟点心,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公子能出多少钱呢?价钱好的话我给你在东家面前说说好话。”
“俺爹就给俺兄弟每人一千二百两,俺还要备货招伙计,俺就给你一千百两好了。”小厮又着急了,说“公子,您怎么一下又说了实话了么,不是说顶多出八百两,俺们回去给老爷说是一千两,留下二百两自己用么?”
杜五公子一下面露窘迫,“喔,是了,是了,俺忘了么。”然后转头尴尬地对掌柜说:“俺刚才说漏了嘴么,不过,俺看你是个实在人嘛,这点心也好吃么,俺还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点心嘞,你告诉俺哪里买的,俺回去要买给小红呢。我看你人不错,俺也不说八百两了,俺就再加个五十两,你看成嘛?”
“这个,”掌柜犹豫了,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他不敢做主。
“掌柜为难俺也不安嘞,这样吧,掌柜就考虑考虑,俺也再看看其他的店铺,俺住在悦来客栈,你什么时候路过,到俺房间坐坐,俺那里有俺带来的大枣,可甜呢。”说罢,这个杜五公子和自己的小厮大摇大摆地走了,掌柜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到隔壁的店铺里,然后是另一家店,然后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东西出来。
杂货铺掌柜后面的日子如同是在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对面的酒楼每天尘土飞扬,还伴随着石头敲击和重物落地的吵闹声,让周围人有时对面说话都听不到,过路的人无不掩鼻飞速而过。店里的伙计有时竟然还看见成群的耗子逃窜进店里,跑进后院,惊得他们目瞪口呆。店里的声音更是一落千丈,几天下来每天竟然只有几文钱的进项。张掌柜还听说,附近已经有两家店卖了,还有几家也在考虑之中,价钱都没有超过五百两。
杜五的大哥过几天果然来了,一看他就是个走南闯北精明的商人,口音倒是京城这里的,只偶尔露出一点陕西一两个特别词语。他充满自信,站在面前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压力。他不仅能把这家杂货铺这几天的生意说的一清二楚,瞅了一眼店里排列的货物,竟然就随口说出这货物是多少钱进的,前两年什么价,现在什么价,放了两年货物亏了多少钱……件件说的明明白白的,把掌柜说的冷汗直冒,最后这个杜大竟然只出到了六百两的价钱,还言之凿凿说这是掌柜能谈到的最高价啦,明儿对面的货场建起来,这儿又是泥又是土的,这儿店的生意都得受到连累。嘿嘿,到时候,掌柜连这个价钱都拿不到。他愿意再等等。
送走杜大,掌柜赶紧跑去悦来客栈找杜五,谁知杜五公子并不在客栈,拉着端水倒茶的伙计塞了二十文钱,伙计才说:听说杜五公子明儿就回去老家了,刚才问了这里最出名的糖果点心铺子在哪里就上街买去了,说是准备带回去给亲戚们尝尝。掌柜的脚都软了,这杜五公子不会已经和别家谈好了买卖了,难道这个店真要卖到六百两不成,那东家可不得骂死他了?
正胡思乱想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春儿,我们这趟偷跑出来真算是没白来么,这里的东西真是多么,还有这么多没有见过的稀罕物。我们就带回去让他们瞧瞧去,也让他们稀罕稀罕。可惜这银子不经花,赶明儿回去,我多向我娘要些银子,再开几家铺子,多赚些银子么,为我娘争口气么。省得我爹眼里只有我大哥么。”
敢情这位是跟着他大哥偷跑出来的。掌柜也顾不得多想,站起来迎上去,长揖一礼:“杜公子您可回来了。”
杜五冷不防看到一人冲到自己面前,不由地吓了一跳:“你谁么,吓死个人呢”
“哈哈,杜公子贵人多忘事,小可是下马当张记杂货铺的掌柜啊,您前几天来看过铺子的,您忘了吗?”
“是你呀,对不住,这几天见的人多,俺就想不起来的了。张掌柜有啥事吗?”
“您上次说要买我们铺子的事情您考虑的咋样了,我们东家说难得遇到您这么实诚爽快的人,八百两就八百两,就卖给您了。”
“你早说嘛,俺已经买下了一个铺子,刚签约,就在你们下一条街上叫什么铁铛营。那家比你们店可还大些,就要了六百两银子。掌柜你不早说嘛,八百两,俺手上现在连八十两都没有了,可惜了,可惜了么。”
张掌柜几乎要翻白眼了,那铁铛营那哪是在下一条街哟,几乎快出城门了好不好,那里六百两可以买一个大院子呢,这个傻蛋!不过眼下要紧的是谈买卖,不是和人核算,张掌柜赶紧说:“您这钱交了么?”
“哪能不交么,房契都给了么,今天去衙门画押了么。张掌柜你这是怎么了,要不坐坐么,小春儿赶紧叫前面伙计给冲杯红糖水来。”
张掌柜不知是如何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店里,他坐在那里发了好一阵愣儿,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好安静,问了店中的伙计,“这怎么这么安静?”伙计说:“今天对面没有人来干活嘛。”
张掌柜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对面喧闹的时候他们心里闹的慌,现在对面停下来,他又觉得太安静有些不习惯,透着一点令人心悸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