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报李,想给李沐一个提携自己人的机会。毕竟若是像李大人这样的有功之臣,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在血与火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结果丢了兵权又丢了首辅,谁还愿意为他朱明朝廷再继续卖命?
李沐知道,此时干脆把要求提出来,毕竟太无欲无求了,反而让崇祯疑心。这位皇帝别人现在或许还不了解,但是李沐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崇祯皇帝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疑心病重,控制欲强,他信任你的时候,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让他找着机会怀疑你,那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位爷也会找借口把你干掉。
就是现如今皇上引为边镇第一肱骨心腹的袁崇焕又怎么样,在历史上还不是落得个凌迟的下场。
李沐只是思忖片刻,便缓缓开口道:“西北镇刚刚收复河套,此时换将,怕有损大局,请皇上重用孙传庭掌西北军,继续巩固河套防务,此我大明北疆百年安稳之大计,微臣恳请皇上多加留心。”
“准奏。”
“另东南之地,海关税赋,如今支撑我大明年税已近四成,东南关税,为国家稳定之基石,请以洪承畴大人统管东南财赋,继续为朝廷效力。”
“准奏。”
。。。
李沐离开紫禁城后,崇祯的圣旨接着跟到了内阁,原陕甘总督孙传庭晋三边总督,统领西北军政,洪承畴晋东南总督。朝廷内部,因为阉党倒台留下大量权力空白,李党众人纷纷左迁高位。张子续迁文华殿大学士入内阁,范景文左迁吏部尚书,张溥左迁邢部尚书,张采左迁礼部左侍郎,杨涟的至交好友陈于廷左迁礼部尚书。华琪芳转任刑部右侍郎,吴孔嘉转任兵部右侍郎。宋应星左迁大理寺卿,步入大九卿行列。
其余甲子科同年亦大都升迁,或入六部掌握实权,或入九卿协理国务。
当然,崇祯也不会忘记培养自己的心腹,召周延儒为文渊阁大学士,召原礼部右侍郎温体仁为东阁大学士。
最后,唐国公李沐,破敌有功,晋诚国公,世袭罔替,赐铁劵,位列大明勋贵之首。左迁武英殿大学士,原平章军国重事留任。
如今的李党,手握吏部,刑部,礼部三大实权部门,更有两位大学士在朝,势力之强大,早非吴下阿蒙,更兼李沐本身还有诚国公的头衔,位列勋贵之首,英国公府,成国公府,魏国公府都以其马首是瞻,天下权柄,几乎半数已在李沐囊中!
李沐出了宫城,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尚在丧期的杨涟府上,对着满眼的白幡白灯笼,久久无言。
李沐正在愣神间,见手边递来一杯酒,伸手一接,才发现是杨涟的长子杨之易亲自斟的,赶忙施礼道:“师兄节哀。”
杨之易微微摇了摇头,一边引着李沐来到灵堂,一面有些沙哑的道:“吏部给的谥号下来了,皇上亲自定下的,谥忠烈!”
“忠烈。。。杨忠烈公。。。”李沐的念着念着,不知不觉的湿了眼眶,来到灵堂中间,重重的跪倒在地。
杨涟的尸身已经下葬,正中灵堂摆着他的牌位,牌位下压着一张悼词,是杨涟至交陈于廷亲笔所书,李沐伸手取来一看,上面苍劲飞舞的笔迹,写着几句短短的悼词:“江河纬地,日月经天,谁其参之,曰维圣贤,有明御宇,“两杨”媲哲,前为忠愍,后为忠烈。呜呼忠烈!秉国之刚,英风毅骨,千载芬芳。杨公千古,魂兮归来,呜呼哀哉,难复何言!”
杨之易看李沐对着悼词又发起了呆,这才在身上不住的摸索着,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封信,颤抖着递给李沐道:“这是家父留给师弟的,跟我说。。。如果他去了,你又已经是内阁大学士,就让我把信交给你。”
李沐眼神中满是讶异的接过信件,赶紧找来清水洗干净手,又用毛巾仔细的擦了好几遍,这才寻了一处安静的小屋子,小心翼翼的把信件拆开来。
杨涟的字迹,李沐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杨涟教导他学习古文经义的时候,纸上便到处是杨涟朱笔的批改,如今多年之后再看来,竟然已经是天人两隔。
“云琪,见字如晤。”杨涟的信并没有再和李沐讨论国家大义,也没有和李沐讨论清正廉直。而是尽自己所能的,把他多年在朝中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尽可能客观的告诉他。
“彼即阅此文,当已为阁臣,阁臣军机,权威之重,朝野肃服,自然众人聚焦于彼,万不能有差错,陈于廷大人为我至交,彼可亲之信之,都察院六科廊诸同僚,亦会在我去后为云琪臂助。。。”杨涟是清正君子,现在也开始为爱徒积累人脉。不过杨涟终究是杨涟,到了后来他还是不忘提醒李沐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若心性至纯,走光明正义之道,则自有忠正者相随。你若自以为是,流为奸邪之徒,行前逆祸国之举,定会留清直臣以斩。宦海沉浮,人心险恶,谨记阳明公至理箴言,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李沐慢慢的把信件贴身收好,抬头往窗外望去,建奴虽弱,但帝国内部的矛盾并未解决。大明农民起义愈演愈烈,河南湖北一带几乎成了贼窝,这无穷无尽的杀戮和斗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杨涟一身浩然之气,影响李沐颇多,若非这位清正之士,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忘却本心,李沐很可能已经迷失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沦为彻彻底底的晚明官僚而不自知。
刚刚年满二十九岁的诚国公李沐站在门口,看着得知消息来找欢天喜地的来看他的两位娇妻和小儿女们,不由得温暖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