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日子啊!”
汪筱沁脸一红,不着力气的打了小蝶几下,嗔怪的说道:“坏丫头,乱说什么。”转念一想,又问道:“什么是出唱的日子?”
小蝶嬉笑着躲开,笑着说:“又来,自从这些日子来了这几位公子,小姐就痴了许多哦!今个可是十四了,胭脂肪规矩,每位挂了名的粉娘①,都得在十四的夜里,在自个儿舫里出一夜唱。许多富家贵人,都会听唱点牌的。十五以后直到下个月十三,便是粉娘接客按客牌接客的日子。小姐难道忘记了不成?”
汪筱沁有些呆傻的看着小蝶,问道:“我上次不是唱过了?”
小蝶一愣,显是没料到汪筱沁会问这问题,伸出手探上汪筱沁额头说:“小姐,你是发热失了语?怎地问起这胡话?你是胭脂湖头牌,你什么时候唱,都是容妈妈另外给你排的日子啊!不过这出唱,可是都改不了的啊。”
汪筱沁躲过小蝶的手说:“对了,容妈妈不是说我一个月内不得见客吗?”
小蝶一笑,说道:“哎呀呀,原来小姐是担心这个啊!没事啦!容妈妈一看得城主这么对小姐,哪还敢逼小姐啊。”
汪筱沁彻底呆掉,一副被雷击中的浑噩模样。看得小蝶是疑惑不已,不时的拿手去试探汪筱沁的额头。有些麻木一般的被小蝶摸来摸去,汪筱沁心里彻底没了主意。
出唱?怎么出唱?上次她全凭着青荷那绝美的琴声,才险险糊弄过关。若是这次出唱一夜,她心里是一点谱子都没有。虽然上次那曲自然而然就出了腔,但她真的没一丁点把握这次出唱还能有这么好运气。想起自己自从变成画皮之后,就无数次的麻烦青荷,这次是断然没有一分面皮去求得青荷。
恍神之中,汪筱沁被小蝶扶着走进了舫下的侧室内休息。待得小蝶出去,汪筱沁也如丢魂一般无知无觉。她现在满心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这次必须得自己出唱。
推开小窗,汪筱沁提了莲袖挽起一个花礼,对着窗外小声的哼唱起来。果然,喉咙紧涩异常,连开头的喏音,都是喑哑无比。勉强唱了几句儿时的歌谣,却始终找不到那清丽婉转的音质。懊恼的皱了皱眉,使劲的提了一口气在喉,不甘心的哏了嗓子提了调上去,却是如锯木一般厉涩至极。
有些发虚的揉了揉干渴的嗓子,汪筱沁心里愈加没了底。唱吧,自己没调没谱,不唱吧,初凝这个角色就会露馅。无奈的咬了咬牙,她轻轻的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混乱想法,一点点拼凑着不完全的音节。
“水水。”轻和的唤,让汪筱沁刚吊上去的嗓子,瞬间跌落,呛得她气息不稳的咳了起来。
赶忙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却是不敢回头。似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羞人的事情一般,让汪筱沁红了脸别着头不去看身后的煜白。
煜白依旧是一袭黑衣,诡异的面具掩着嘴角一抹温柔的笑容,宠溺的语气让汪筱沁的头垂的更低。
“水水,怎么了?”
“没……没……”有些干干的吐出几个字,却是连话都连不到一起。
煜白却是有些顿住了,有些严肃意味的说道:“水水,你是不是说不清楚话了?”
汪筱沁一滞,知道煜白怕是误会自己,回过头来张口就要解释,然而,一张口,二人都愣住了。
明明是说了话,鼓了气在喉咙里,张口转舌之间,掉出的,却是哑涩如乌鸦一般的难听音节,含糊不清。
不敢相信的捏了捏喉咙,汪筱沁安慰自己,怕是刚才练音练太久,嗓子坏了吧。正想抬头给煜白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是落进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里。
睁大了如水波一般的眼眸,汪筱沁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粉色帏帐。冰冷的身体被温暖的体温侵袭的只剩下眷恋与依靠,软软的提不起一丝挣扎的气力。耳边煜白有些紧张的呼吸,一点一点绕过发丝纠缠进耳膜,蛊惑的响着二人紊乱的心跳。煜白身上轻柔不可闻的淡香,似兰一般轻吐,兀自迷乱了汪筱沁困惑的心。
“对不起,害你成这样。”温柔的语调,带着不可觉察刻意压抑的颤抖,让汪筱沁的眼角莫名的有些潮湿。
僵硬的手臂终于抬起,缓缓的攀上面前的男子,抱了上去。安慰的语言,到了嘴边,却始终滑不出嘴角。张了很久的嘴巴,努力了很久想吐出的话,都成了空气里干涸的意味不明的喑哑呼吸。
这个时候,汪筱沁才意识到,自己不是练坏了嗓子,而是彻底失了语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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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粉娘,指古代青楼中在官家有官牌的女子,若独立成舫,就是舫上唯一的官妓。
有些麻木的感受着煜白微颤的拥抱,待得他动作有些松动的时候,汪筱沁不着痕迹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轻轻了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嗓子,汪筱沁光溢的唇上染了一层不清不明的无奈。是该怨自己命背,还是分明就是老天的捉弄?汪筱沁从心里涌起了无话可说的无力感。好不容易拿定主意靠自己的力量出唱,却是失了语。也不想去追究原因的她,垂头乱想,也没得心思去理会煜白在一边僵了动作张口欲言的尴尬。
“水……水?”迟疑的嗓音,有些不象煜白一贯轻和的态度。
汪筱沁低声呜哝一声,算是回答。
煜白显得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很久之后,开口说道:“是我不好,害你成这样。”
完全没有听进去的她,这次是一点反应都没,自顾自思量着夜里的出唱。
得到完全被无视的回答,煜白似是料到一般,无谓她有些任性的态度,轻言道:“这是月夜思发作之前的预兆,从今天十四到明天十五过去,你会逐渐失去五感。你现在不能说话,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汪筱沁一愣,半饷过后才抬头迷茫的看向面前的煜白,半张着嘴嘶哑着含义不明的声音。
“今天,你失去声音可能是月夜思提前发作的预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月夜思提前发作了,但是,水水……”声音明显的低沉下来,煜白遮在面具下的神色显得有些闪躲。
汪筱沁无谓的笑了笑,轻轻拉了一缕散下的头发,挑在手里打着转。凌乱的发梢密密的扫过指尖,酥麻的感觉惹的汪筱沁挑了一抹淡然的笑。该来的,总是要来吧。
见得汪筱沁木然的神情,煜白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水水,我知道今天是你出唱的日子。”
手里的发软软的隔了两个手指缠在了一起,映的本就素白的手更有些惨白。讷讷的点点头,却似又觉不妥一般摇了摇头。
煜白清和的嗓音隐隐的带着些不知明的情绪:“水水,若你真的是以前的千金小姐,出唱对你而言,却是大事。可如今,这台子,并不适合你的出落。”
纠缠着发丝的手指顿住,黑色的乱发打了死结,烦乱的让汪筱沁忍不住别过头去不再看。
是,对她而言,这戏台,根本不是她该生存的地方。可是,她是谁?她现在不是汪筱沁!是千金小姐初凝,是青荷要自己一直扮演的恶女!怨愤的情绪不知从哪而来,风一般裹胁着苦涩的味道,灌进汪筱沁单薄的胸膛。不适合我出落?那我就让你看看,这台子,到底适合不适合我出落。如同泄忿一般的莫名心情,陡然宣泄,映的汪筱沁珍珠一般柔弱的眸子里,磨着坚决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