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勉的这句话问出口之后, 其实心里已经安定了。他知道, 包拯是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王爷就让步的。
果然, 随后包拯就掷地有声的说道“若是王爷触犯国法, 本府也一样要审。”
“不错,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静山王妃赶紧插嘴进来, “八贤王, 王丞相,包大人,在这公堂之上哪容得一个妇道人家在此唠叨?但此事攸关小儿的生死, 请容老身多说几句。”这样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含着泪水扫过了今天会审的三人。
八贤王、王勉和包拯都没反对, 也不好反对。
故而静山王妃便继续说道:“小儿在徐州府的所作所为、所犯错误, 只要确实是小儿所做,老身愿意代他认罪。”她把地上缩成一团的赵秋堂搂进了怀里, 眼泪滚滚而下。
“知子莫若父, 知子莫若母, 王爷和老身都清楚儿子在做些什么。但却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么做是错的!老身的儿子即便被包大人判了死刑, 该死的也不是他。”
静山王妃摸着同样痛哭流涕的赵秋堂的脸, 转过头来对包拯跪地哀哀乞求:“包大人,该死的是我这个母亲啊!”
包拯这一次没有避开, 也没说什么礼不礼的, 只是肃穆着表情看着静山王妃。
赵秋堂浑身一震, 涕泗横流的脸上露出惊讶来,然后便反手抱住了静山王妃:“娘,你别这样!别这样!让我死了也好!我做错了事还清了债,来生再来好好伺候娘!”
赵秋堂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要是不去做那些事,自己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娘就不会为了他而这样跪地恳求。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一时间让许多人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包拯呼出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娘娘所说倒是句句血泪发人深省,包拯也不愿不教而诛。然而如今大错已成,徐州几万灾民饿死、士绅被诛杀抄家,条条人命……”
“势必要有人抵命否则国法难容的话,”静山王妃打断了包拯的话,说话的音调也高了起来,“包大人!包青天!老身并非向你乞怜,只希望你能替静山王府留一个后代!老身愿以母代子!”
“娘!我死就是,我死一万次都行,你别这样!”赵秋堂扑在了静山王妃的怀里,抱紧了她不松手。
正在母子二人痛哭之际,静山王忽然把自己的王爷冠带摘了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教子不严,实乃罪魁祸首。包拯,你看本王爷是不是适合你的龙头铡?”
说着就捧着冠带递到八贤王面前:“皇兄,皇家冠带就交给你了!”
“爹/王爷!”赵秋堂和静山王妃惊呼。
“你不该生在王府,也不该有我这样的父亲。你跟着你娘好好重新做人吧!”静山王对赵秋堂说了这么一句话,竟然也和静山王妃一样,存了替子斩首的念头。
“包拯,你还等什么?”静山王见包拯坐在主审官位置上连连摇头,厉声说道。其实他心里还存着一个想法:若是……若是包拯他不敢呢?若是自己的这番作为吓住了包拯呢?
“请恕包拯不能从命。王爷娘娘护子心切,包拯却不能徇私枉法!违抗圣命的是赵秋堂,贪赃枉法的是赵秋堂,杀人逞凶的也是赵秋堂,无论何人也无法代罪。包拯只有依律行事。”
“包拯,教子不严的是本王,谋取徐州赈银的是本王,请皇上赐下紫金锤的也是本王。静山王府落得这般田地皆由本王而起,本王愿承担一切责任!”说完,从进到开封府里就一直站着的静山王,终于跪下来了。
他对着八贤王乞求:“皇兄……”我自愿认罪,就不能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保下我的孩子吗?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包拯就不敢!
八王爷看着这个堂弟,立刻站了起来,不能坐着受他的大礼。包拯也站了起来,对八贤王拱手:“敢请八王爷裁夺。”
八贤王忍不住闭了闭眼。
“嗤!”从开堂问审起就假装自己是一根柱子的白羽忽然嗤笑出声。
八贤王自然是知道白羽的,毕竟这是被他曾经的养子如今的侄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称赞为“少年英杰”的人,也是能空手在紫金锤上留下手印的人。
“白护卫,你似乎有话要说。”八贤王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了白羽。
“嗯,有话说。”白羽点头,指着跪在一起的一家三口,“他们只有三条命。”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没听明白。
“公孙先生跟我说,徐州府因为救灾不及时,死了四万多人。其中有近七千户的户籍如今已经全家注销了。”白羽板着小脸,一点笑容也没有的说道。
这是公孙策在包拯回京之后,帮助陈谦理清徐州丁册时候知道的。回京之后,因为感慨而说给包拯等人听。
公孙策赶紧从主簿桌案后起身行礼:“学生公孙策。白护卫说的确是学生在徐州总汇的丁户数。相信不久后趁大人会送上更详细的丁户数。”
“你要给你王府留后代,可你儿子也没给那些绝户的人留后代啊!”白羽对静山王妃说。
他又转向了静山王,“你觉得你的命贵重,所以你一死,那几万灾民的性命也该一笔勾销吗?可你的命并不必灾民贵重,甚至还便宜不少呢!”
“至于你,死一次自然是不够的。死一万次,待你魂归地府,十八层地狱里多的是死法。”白羽最后对赵秋堂说。在地狱里,时间被无限的拉长,每时每刻都要享受地狱套餐,多数人在赎清罪过之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少数几个捱过了的,也要现在畜牲道轮回许多次。所以说做人须谨慎,千万不能为恶。
“你!”静山王瞪着白羽。
八王爷听了白羽的话,心下就有了决断。他对着静山王夫妻说道:“你夫妻二人都想以己之命替秋堂抵命,但因秋堂而死的那些人,又该由谁抵命?”
为了皇室的威望和名声,为了大宋江山的稳定,八贤王必须说出这番话来,“秋堂犯法,乃是我赵家的不幸!包拯……”
包拯恭敬的低下头。
“龙……头铡伺候!”八贤王说道。
“八王爷,静山王爷私囚地方官员一罪,又该如何处理?”包拯又问道。
“宗室除名,贬为庶民,禁于静山王府——终生。”说完,八贤王便快步离开了,不忍心看赵秋堂这个侄子人头落地的场面。
“来人啊,龙头铡伺候!”包拯见八贤王已经下了决断,当即下令。
龙头铡抬了上来,静山王和静山王妃都哭嚎着阻拦,可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赵秋堂被铡。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八王爷离开后不久,便有官兵前来押送静山王回王府圈禁。徐州赈灾一案,这才算是真的结案了。
白羽看着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的前静山王夫妻,忍不住摇头唏嘘。
“你刚才还觉得三条人命抵徐州灾民的性命不够。怎么,这会儿又心软了?”堂审结束后,白玉堂就走了出来,站在白羽的身边问道。
白羽摇头,“当爹妈的,一个个的想当就当,完全不用考试,不懂得如何教养孩子就直接生下来了,当真可怕。要是在普通的人家还好,若是这样能碰到权利的人家……”白羽看了眼地上还没清干净的血迹,没有说下去。
白玉堂的脸色就忽然有些奇怪了。他看了白羽一眼,似乎很难相信白羽这样的性格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仔细观察着白羽的表情,随后就发现白羽的脸上同样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随后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息内变化的异常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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