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麴义道:“可是什么?当年咱们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这才被迫迁徙到那苦寒之地。那地方有什么好的?朝廷管不着,官军天天打草谷,县令天天换,胡人杀来杀去,只要聚齐几十人就称王,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天天就在担心着明天怎么个死法……”
他望向老陈皮,后者低下头来,悄悄抹了抹眼睛。
麴义道:“当初刚回冀州,在韩馥下面做事。韩大人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麴义只能当个看门的。如果天下不乱,那到头来我也就是个小头目而已。后来袁大人取了邺城,提拔了我,做了这先登营的统领……我心中还是感激的。”
他说话语气虽然平淡,但却透着一股悲怆之气,说得老陈皮等人偷偷抹泪。众人又想起当年西凉的青葱岁月,胸中激愤难平。
麴义道:“袁熙!”
袁熙陡然无防,抬起头来,只见麴义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他。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在北地来去如风,杀得乌桓人闻风丧胆,你说,是谁灭了他?”
袁熙道:“自然是你了,大将军。”
麴义道:“当日你也在场,我这一套对付骑兵的战法,是不是独树一帜,前无古人?要不是我,袁绍能赢得了公孙瓒吗?”
袁熙道:“自然不能,没有你,咱们所有人都要成阶下囚了。”
麴义又问道:“那你说,我和韩信比怎么样?”
袁熙道:“差得远了……光是效力的主公就差得远了。”
麴义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粗犷的声音远近皆闻。
“很好,你比你老子有见识……以后我这先登营,就交给你了!”
“什么!”袁熙顿时一惊,道:“先登营是大将军你的,怎么交给我?”
麴义道:“我累了……”
“大将军!”
只见他嘴巴一张,一串血珠从口里扑簌簌流出来,整个胸膛被染成鲜红,煞是可怖。
所有人心中已经有不详的预感,但看到这一幕,他们的心仍旧被揪了起来。
老陈皮等老兵挤在他身边,却急得抓耳挠腮。
“老子不干了,反了他娘的,今夜就杀进城去!”
“他妈的袁绍敢害刚打了胜仗的功臣,咱们还能为他效力?”
“大将军,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卸磨杀驴……”
麴义摆了摆手,擦了擦嘴边热乎乎的液体,继续说道:“我就只能走到这里了,但你们还得走下去。我命令你们……听令——”
所有人热血沸腾,大声吼道:“喏!”
“以后……听袁熙的号令,他就是你们的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他妈整日闲得没事做,堕了咱们先登营的名声。都是当了爹的人了,等再过三十年,你们来下面找我麴义,我请你们喝酒,喝凉州的烈酒……到时候,你们还要再叫我一声大将军!”
“袁熙!”
“大将军请说……”
“照看好这群崽子……他们出了什么岔子,我饶不了你。”
“大将军……”
“……”
麴义说完这句话,伸出来一只肥厚的大手,手背上满是刚硬的汗毛,袁熙把他的手一把握住,眼前一片模糊,第一次生出“自己是真的袁熙”的想法。
四周哭声一片,过了许久,不知道是谁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送——大将军……”
北地早寒,这一夜,天空飘起了雪花。
风雪夜饮川,胡儿马蹄寒。江上渔翁去,无人把钓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