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呢,今儿我请你吃这一顿,日后我是不承认的,跟个盗掘皇陵的贼子吃吃喝喝,那不是什么好名声,搞不好还要摊上官司。当然了,我不想生事,但你要是非把我咬出来,生了什么事端的话,那就该着你自己倒霉。我本来也不想在你身上多加纠葛,你要是非逼着我栽赃陷害,那就是你咎由自取了。行了,就这两条,能好好吃喝,你就坐下。不能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把你连同着那具尸体一块儿,送到城里去。该哪儿去哪儿去,爷不伺候了。”
陆准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苏有东这样不舍得死的人当然是想要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能多活一个晚上那也是赚了啊。当即坐了下来,拾起放在桌上的筷子,却没有立马动手,而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已经开始自顾自的吃喝起来的陆准,目光中似乎有些犹豫。
陆准可不管他吃不吃,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也根本不搭理他。过了好一会儿,当陆准都吃得半饱了,苏有东才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陆准跪了下来,口中大喊‘冤枉。’
“冤枉?”陆准嗤笑一声,浑然不为所动,“你哪里冤枉了?我就问你两句话,第一个,汤虎是不是你杀的?第二个,你是不是从那盗洞里被人逼出来的?你说吧,解释清楚了这两个,我再听你说你的冤枉。”
苏有东顿时哑口无言。
汤虎的确是他杀的,而他也的确是害怕被淹死在洞中,这才被人从盗洞里逼出来的。就算他可以先行狡辩,说汤虎并非他所杀,但后一条总是确凿无疑的事情,根本不容他置辩。
泄气的想了一会儿,他跪在地上,连连对陆准叩头道:“大人容禀!大人容禀!小民虽然不是冤枉的,但却是被那汤虎所蛊惑的啊!小民有下情禀报,请大人给小民说话的机会!”
陆准嘬了一口酒,摇头道:“你这话不该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只能在刑部过堂的时候对刑部的老爷们说。为了你们两个丢失的事情,我扣押了那些工匠们整整一夜。你说,都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南都城里各衙门都有所耳闻,就算我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个放了你。何必呢?来来来,起来,坐下吃饭……不吃?不吃就滚蛋!开河……”
陆准叫了一声,邵开河立马推门进来。
这一下将苏有东吓得更厉害了,就以为陆准真的要连夜将他送到城中的衙门去似的,连忙跪爬两步,抱住陆准的大腿,哭着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邵开河看向陆准,询问他的意思。
陆准低下头看了看苏有东,也觉得这小子真是有些意思。敢起盗掘皇陵的心思,居然胆子这么小的?
“多大出息哟?”陆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种性格的人,往往是遇强则强,遇弱就忍不住硬不起来。摆摆手示意邵开河先行退下,动了动被苏有东抱住的腿,对他笑道,“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吧。左右你也就这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无论如何都要押解你投案的!”
苏有东有了说话的机会,却并不敢站起身来,兀自跪在地上,对陆准叩头道:“大人容禀,小民确实是受人蛊惑的。不敢欺瞒大人,那汤虎是小人的邻居,还是个……还是个信教的。”
“信教?信什么教?”陆准不懂这个。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身为守陵世官的后人,他也知道一句‘敬鬼神而远之’的话。不信鬼神那不可能,也有很多祖上就流传下来的需要遵守的鬼神之规。但他本身也就是对鬼神敬而远之的态度,否则,整天在这种地方生活,怕神怕鬼的还活不活了?
原本他以为所说的信教,也就是信佛,信道,本朝皇帝也有信这个的,先皇更是千年来第一崇道的君主,没什么大不了。但苏有东的话,却让他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他信的是罗道!”苏有东说道,“整天念叨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之类的话!这一次在皇陵里头动手,也是我听了他的胡话,才跟着他一起干的……”
“罗道?”陆准听着这个词儿怎么就觉得熟悉,忽而反应过来,不禁拍案而起,“你是说,他信的是白莲教?”
白莲教起于唐宋之时,发展到原元末的时候,教义已经和当初浑然不同了。那时候,白莲教信徒已然众多,元末起义的红巾军中就有很多都是白莲教的信徒。
大明太祖当初继承的就是红巾军的衣钵,对于白莲教的势力之大,能量之大,实在是太了解了。因此,为了防止前朝故事在本朝发生,下令禁绝白莲教。自国初至今,白莲教分化成不同名目,信众依旧很多,还时不时的就要发动发动起义,但都是朝廷剿平的对象。
“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儿跟白……罗道有关系?”陆准追问道。
“是的,大人!”苏有东连忙说道,“小民平日里确实手脚不太干净,也干过刨坟盗墓的勾当,这个汤虎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次被选来孝陵内做工,他才偷偷的找到我,跟我说,带他入教的师父告诉他的,孝陵下面是大明的龙脉所在,最是大富大贵的地方。如果能在龙脉上取一锹土回去,做法供奉,日后必定能广交好运,子孙富贵。可我们跑都跑出来了,我也都打了几尺的洞了,他却突然跟我说不干了,我当时以为他要去告发我,所以才……才……”
龙脉上取一锹土,回去供奉就能大富大贵?这纯属是无稽之谈。
“按你的说法,老子世代就住在龙脉顶上,怎么也没轮到老子发财啊?”陆准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随后追问道,“你说你不是盗墓,就想要一锹土而已,那你挖那么深干什么?几百锹土都有了,你当我是白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