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交往的哥们。
邓一川以前烦哥们这两字,老觉得这是一种不正经的人生态度,至少不严谨,不对他的路子。不管饭桌上,还是私底下,不少人拉着他的手,将这两个字送给他。但在他心里,真正能称得上哥们的,没几个。
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被人用得泛滥,很多本该视为珍贵的关系,也因这样那样的世俗,变得不堪。
但今天,邓一川似乎被这两个字鼓舞。
在被调查的那些个日子,邓一川也反思过自己,尤其人际关系方面。这种反思是从陈原开始的。
坦率讲,跟着陈原,并没让邓一川的人际关系更广更阔的拓展,相反,邓一川有一种路越走越狭窄,人越交越少的感觉。陈原这方面要求极严,甚至有几分苛刻。老是反对那种没有原则的交往,更反对不分场合地称兄道弟。“俗!”这是陈原最爱挂嘴边的一个字。
陈原这方面的谨慎是出了名的,能真正跟他交心的人,更少。受其影响,做秘书这些年,邓一川这方面也变得格外注意。甚至有段时间,别人骂他“清心寡欲”。当然此欲不是那欲,是说他离大家越来越远。
陈原出事,邓一川思考最多的,是竟然没一个人为之奔走。以前看到某个老板或是领导出事,一下会有许多人出来为之呼吁,为之扫路。要么托关系卖人情,要么拼命地打捞,邓一川还暗笑,有用吗?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个别时候,人真是需要一种力量的。
一个人再清高再正派,都独霸不了这个世界。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世界是大家凑到一齐,一块儿找热闹的。你冷了别人,不管什么理由,别人回报给你的,照样是冷。
这份冷,他在里面深刻地感受过。
想想,他在里面那长的时间,竟连一个送烟的人都没。寒心啊。
以前总觉得所谓的兄弟,不过一种利益上的称谓,一种俗面上的交情。要么酒肉朋友,要么逢场作戏,大家都在装热情罢了。他懒得为此付出时间,也警惕着不敢付出,生怕付的不好,自己会陷入一个利益场,会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绑架。
邓一川一直想要的是那种能交心,能置入骨髓的真情。现在看来,是他太过分太不懂社会。
他又记起了一位老教授的话,是他出来后专门去拜访时老教授说的。
“陈原这个人,怎么说呢,把自己看得太高,社会不是你一个人清了,大家就都清。更不是你洁身自好了,大家就都跟着你洁身自好。他太曲高和寡,太融不到这个社会了。这是知识分子的通病。”
老教授发完感慨,又说了这么一句:“有时候你得俗一点,得打成一片。只有俗进去,你才能看清俗的本质在哪里。当官不比做学问,做学问你把理论搞清楚就行,当官,你得摸打滚爬,会十八般武艺。他这么做过头了,就让人有作秀的嫌疑,反让自己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那天从老教授家出来,邓一川只记住了这四个字。
是的,不管是陈原,还是他,现在都是这种境况。
得改变,必须改变。
场面很快热闹起来,邓一川不得不佩服,弄场面,史晓光比他强许多。他总是能说出一些讨大家喜欢的话来,也总是能将一个深刻的问题,用俏皮而又生活化的方式说出来。还有,他懂得怎么跟人拉近关系。
按理讲,史晓光跟范鑫生并不怎么熟,以往的交情更是不可能比邓一川还深。跟范的夫人赵星,顶多也就到见面点头那种份。但今天他能将这对夫妇的情绪彻底调动起来,赵星端着酒杯,不停地跟他俩碰杯,碰着碰着,就讲出一件趣事来。
赵星说,最近她的顶头上司再也装不住了,成热锅上的蚂蚁。昨天下午,赵星下楼一脚踩空,竟把脚踝扭伤了。
“知道为啥踩空了吗?”赵星端着酒杯问。
“一定是看见大帅哥了呗。”史晓光故作幽默地道。其实他是不想跑题,不想让话题没有边际地扩大下去。
邓一川暗暗佩服,史晓光情商就是要高出他许多,知道怎么掌控话题,而且是用极轻松的方式。
赵星不知是没反应过,还是有些话憋心里太久,不吐不快。一仰脖子喝了酒,道:“她居然在楼道里看见了老鼠。你们说怪不怪,单位楼道里居然有了老鼠,而且真就跑到了她脚底下。”
这话不知是有点煞风景,还是太含着某种谶意,几个人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赵星也一下噤了声。
不管怎么,这顿饭吃得还是极其尽兴。借着酒,史晓光又说了一通豪迈话。无非就是茗富贵勿相忘,希望两个哥哥能记住他,日后不管谁飞黄腾达了,都要拉他一把。
邓一川有点不解,要说史晓光现在已经很是风生水起,辉煌度快要赶上过去的他了,怎么还出此言?
史晓光一把抱住他脖子:“一川你不懂,有些事你没我看的明白。我不过是友情客串一下,包括我老板,也是客串来的。吉东将来真正的主角,还是你一川,是你啊。”
史晓光的话骇了邓一川一跳。
客串?
难道调查陈原,只是个烟幕?或者说,他老板陈原,还有复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