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王朝会亡。
那日圣上撞钟,无一臣子应召。圣上站在空旷的金銮殿上,仰天长笑,笑出了眼泪,苏葬就在旁边看着。
火势蔓延,百官奔逃,苏葬没走。他一身白衣,却衣角却丝毫没遭到一点火舌的攻击。苏葬在火中倒也来去自如,如同蜻蜓点水燕子衔泥,竟然没沾到半点火星子。苏葬闲来无事,在御书房转了一圈,随意拿起一本堆得高高的奏折,看了几遍,颇惋惜道:“倒是励精图治,可惜气数已尽。”
“可惜了太子殿下。”
忽然有人在身后怒喝:“你怎么在这里?!果然是你!”
苏葬慢悠悠地回头,便看见了怒气冲冲的摘云。他不知道摘云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当他闻声回头的时候,雪亮的剑锋已然抵着自己的后腰。
少年在火光满脸怒容的样子清晰可见:“你果然是叛贼!里通内外,私阅奏章,中饱私囊!天下将亡,是你之过!”
“殿下错了,亡的不是天下,只是你们家的王朝而已。”苏葬这时候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酒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
“苏葬你!!”
苏葬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才意识到他被威胁到了生命,又想了想抵在腰上的剑锋,把喝了一口的酒壶又小心翼翼放入了怀里:“天下之衰,微臣确实难逃其咎。”
“所以呢?苏葬,我告诉你,论罪你当死。朝中叛徒当不止先生一个,此刻城破,奸人必定聚众欢庆。你若是带我去叛党秘处,我便饶你不死。”说罢,雪亮的剑锋又近了一寸,以及感受到了来自少年的杀气。
听着听着,苏葬忽然笑了。
“殿下,你错了。”苏葬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殿下这是想要为父报仇雪恨吧?”
少年也不反驳,铿锵有力道:“是!”
接着道:“那又怎样?”
“殿下,就算报仇雪恨,您的江山,依旧回不来。您的陛下,永远也无法回来了。”苏葬笑道。
少年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也不犹豫,将剑直接刺入了苏葬的胸膛。只是一剑,就刺透了苏葬的胸膛,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剑锋上流下,鲜血流过剑锋里的少年的脸上,以及一闪而过的情绪。
“殿下?”
他松了手,看见苏葬跌跌撞撞扑倒在地,冷笑道:“父皇岂是尔等贱民可随意诋毁的?只是一剑,我还道真是便宜了你!既然先生不肯说奸人所在地,那么我也只好杀了你!我一家一家地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杀害我父皇的奸人!”
片刻,他神情微动,眼眸低垂,轻声说:“苏大人,就算你不过一介小小的讲读官,一介小小的文官,我也却曾真心把你当师父,可惜你不配。”
“苏葬,我不能救国,至少可以殉国。就算付出我这条命,我也要杀一个奸人!找到多少,便杀多少!”少年昂首挺胸,一身青衣在火光中飞扬。
“苏葬,我们来救你了。”
来人破门而入,看起来有几波人,每人手上皆提着一颗颗的人头,那场面极为震撼。
他闻到了陈旧空气中的血腥味,看着奔涌而来的人群,想着这辈子大概要结束了。忽然一个身影飞来,伸出了一枚玉佩,在空中闪过,人群中一个人接住了带花字的玉佩,忽然人群停了下来。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玉佩突然跌落在地,粉碎了的声音。
苏葬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勉强靠坐在墙上,宝剑穿透身体,血流了一地,已然没有气息。苏葬死前似乎在笑,他脸色惨白,笑的时候泛了层潮红,带着人间惬意的薄唇微勾,尚未褪去,像春风化雨,分外好看。
摘云顿了顿,走到人群中,弯下腰,想捡起一片又一片的玉佩碎片,却因为手抖,捡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他终于捡起了全部的碎片。
捡完最后一个玉佩碎片的刹那,摘云又听到了那玩世不恭的声音。
“守天下靠的不是盖世神功,亦不是四书论语。”苏葬似乎在笑,尾音都染上了笑意,“这些我教不了你。我只能教会你如何培植党羽,如果密谋权术,何时要谨慎,何人不可信。最后一样,便是要骗人。
“京城破,并不是天下亡。
“依旧可以在旧王朝上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我只能告诉你,人活着,便是天下。”
他猛然抬头,便看见苏葬好端端地靠着门,站在自己的尸体旁,手里握着一壶烈酒:“东方未摘,那枚玉佩,你不是从小一直想要吗?现在我将它赠予你,恭喜殿下出师。”
那是摘云第一次听见苏葬叫他本名。臣下直呼太子其名,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他却觉得宛如天籁之音。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佩上面的花字时,纷繁画面蜂拥而入。
那似乎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苏葬没有受伤,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摇头叹息,复而点头微笑。
“殿下,你要学的不是盖世神功,是帝王之术。”
苏葬的名字是根据花葬来的。花葬并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人。不知男女,只知花葬找到了一处地方,捡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刚初见时,没有哭没有闹,只是静静地抚摸着开在他身边的花朵。而孩子的额尖,有一个标志,那是一条几乎要飞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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