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都督真心是个好人,虽是读书人做派,却也不那么迂腐,为人更是重诺”出了这样的事儿,旁人只怕想尽早撇清了关系,唯独他却这时候送上来聘礼,还如此厚重,只怕是为了安自己和女儿的心。捏了捏盛明珠的手,“他婚前这样给你面子,便知性子如何。你日后嫁过去,万不能向如今这般骄横,要好好侍奉夫君。”
盛明珠看她一脸担忧,却又如释重负的样子,只点了点头。
大魏男女之别不重,可如今聘礼已下,便是人人都知的未婚夫妻,婚前再见面难免传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管平今日来下聘,却也没存什么心思,且故意闹的这样大,便是想让人知道盛府与他的关系。
只是昨日那事儿还生了许多气——他想起昨个儿夜里刚一见面她就提出婚事作废,就好像巴巴捧上去的心被人戳了一刀。原本是怕这几日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心里头难受,可在她心里他大约就是个惦记她美色之人。
不可共苦。
管督主这一腔柔肠百转的心思盛明珠却是不知道。只是他在这种时刻,如此大张旗鼓的下聘礼,给自己个儿做足了面子,也让旁人不敢在非议她娘,要说心里没一点感激也不可能,便听了金枝的话,半推半就的来了父亲书房。
谁料前些日子不说对她温柔似水,也能说是照顾周到的男子今日却好像看不见她一样。
那双微冷的凤眼儿只瞅了她一眼,便转了神。他这一转脸盛谦也瞧见了,风神玉秀的男子侧面竟不知是怎么了,凭空多了道伤痕,道不损英伟,“这是如何?”
“友人幼子,年幼不逊,恃宠生娇,已训斥过了”,管平手拂过侧脸,浑然不在意。
盛谦点了点头,“却要好好训斥。”
盛明珠在屏风后头,没敢出去,他已经告辞了,临了前还是那冷淡的神色。盛明珠愿想跟他说两句话的,却总不好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想了一会儿,便没跟出去。
管平在府外等了一会儿,日头渐大了。只把管大人一张白如美玉的脸晒的有些发红,还瞧不见一个人往出走,那媒人是今儿个跟着来提亲的,到底比不过东厂的这些儿郎们个个好身板,已经晒得有些撑不住了。
又看了眼那管大人,那张白玉脸儿上却不知怎么的好像有股子黑气儿冒了出来,片刻后挥了挥手,这才才离了尚书府。
——
“如今婚期快定下,这嫁衣也要当手了”
芸娘与黄妈妈分别给盛明珠量尺寸,原是下人该干的活计,却因疼爱女儿,都自己一手办了。镜里头盛明珠裹了一身红布,腰若尺素,唇如含丹,芸娘松了手里的软尺,“明珠,成婚之前,与成婚之后万事都不一样了。你便是个大人,是管府后院的女主子,娇纵少些,沉稳多些。”
“后宅的事情,要好生处理。你与娘不同,娘是妾,从前且不觉得什么,如今搬来尚书府,才知正室之责。”
“为人妾终究一日会年老色衰,正室是府中主母。娶妻娶贤,你日后冠夫姓,便事事以为管家为先——”芸娘一气儿说了许多,盛明珠都细心听了,又抱着她的腰,迟迟不肯放开。
她很少想过自己嫁人之后的事情,与管平订婚,初时是有些气愤不甘。
少女家最美的年纪该如何,她也想过话本里写的,可年少的情爱什么味道还没尝过,便被人绑着上岸。盛明珠知好歹,管平到底对她是好躲过歹,无论如何,她会学着做一个好妻子。
屋内母女说些私房话,金枝外头看了一会儿,便没进去打扰,自己个儿出了屋子。外头稀稀落落飘着些春雨,柳至然打着一把伞,衣袖有些飘湿,看着金枝又望着她身后,有些失望。
“柳少爷,雨下的大了,您快些回吧。”
柳至然想起今日管平那整条街的聘礼,浑噩的垂头,这些日子他都有些浑噩。读书人总有些清高自负,这几日满大街都是盛家的事情,以名声说事,连带他都被牵扯进去。书香世家,总不愿和妓子扯在一起,他撇清自己多回。
只是今日却忍不住又跑来了这里。
金枝等他人走远了,才回了府中,又跟盛明珠说了。盛明珠愣了一下,又继续拆着耳坠,金枝道,“柳公子虽说温文尔雅,可小姐您没瞧见,夫人出事儿时那些个文人书生在一起说话,他被人问作如何看时,也不大瞧得起夫人。”
哪个像他那样厚脸皮?
盛明珠想了想,突然也就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