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一个人影从身边闪过,淳璟心口一紧,手里的狐火就升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清了客栈里的全貌,不禁凝眉,客栈里挤了很多人,有的人衣着华丽,看起来非富即贵;有的粗布麻衣,是平民百姓;有的青春年少,貌美如花;有的已是耄耋之年,满脸皱纹。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招呼客人,掌柜站在柜台后,啪嗒啪嗒地拨着算盘。
淳璟手按着胸口,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不寻常的跳动。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些人好像都看不见他。外面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嘶吼声、惨叫声混成一团,听得人发毛。
淳璟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正瞧见一个穿着甲胄的年少的士兵被敌军剖开了肚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又是一刀,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肚子里的肠子流了一地,他稚嫩的脸上透着惊恐,用身子的一侧撑着地,用另一只手去耧血泊里的肠子,想努力把它们塞回去,泪水从他眼眶里涌出。
淳璟扶着门的手紧紧扣着木头,牙关紧咬,鼻子一酸,眼泪滑过脸颊。即便是杀人如麻的修罗,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也会感到恐惧。
跟那少年一样手臂上系着红绸的一个青年将领长剑一挥,扫退敌军,偏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疼痛,最后还是把剑抵在了少年的喉咙上。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还在拾肠子的少年愣了一下,慢腾腾扭头,顺着冰冷的长剑,看到自己敬仰的将军。
他张了张嘴,泪滚了下来,他伸手握住剑刃,瞪着眼睛看着青年将领,哀求道,“将军,救救我,我不想死。”
青年将领看着他,一向冰冷的眸子也闪了一下,他沉痛地看着少年,紧咬嘴唇,他仰头看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冷冷地吩咐少年,“放手!”
少年残破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他盯着青年将领看了一会儿,慢慢松开了手。
“记住!你是个战士!”他的剑再次抵在少年的喉咙。
少年像是失去了痛感,仰头看着他,牵了牵嘴角溢出一抹如雪般纯净的微笑。
“等我。”青年将领的眼中噙着一滴泪,在他划开少年喉咙的那一瞬间,随着飞溅的鲜血一同滴落,血溅在他的脸上,泪落在少年的嘴角。
他转身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敌军,眼神冰冷,如同从地狱上来的修罗。
长剑过处,尸横遍野。
敌军架起长枪,他手握的长剑已处下风。一声令下,长枪穿透他的身体,将他架在空中,剑脱手插在雪地上。
淳璟呆呆地看着外面,百感交集。
天上突然下起红雪。在外面得到胜利的将士仰头看着满天的红雪,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红雪遮住了原本的白雪,埋葬了地上的尸体。
淳璟看着满目的血红,不受控制地拉开门,站在门前,仰头望着天空,眸中是无尽的悲伤。
街上欢呼的将士突然变成尖叫,他们丢盔弃甲,抻着脖子仰天痛苦嘶吼。淳璟回头看着客栈里面,所有人都痛苦地嘶叫这,在尖叫声停止的那一刻,身体炸裂,化作点点猩红飞至天际。
一盏茶之后,天地间什么也不剩,只有红色的雪还在不停地下。
淳璟走下一级台阶,屈膝坐下,望着如同修罗地狱一样的世界,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古籍。那是一种秘术,拘禁生灵死魂,日日夜夜于子时三刻重现他们死前的场景。
被拘的魂灵不能够转世投胎,只能重复死前最痛苦的事。
难怪这座城没有生人,他们都在那场战争中做了法阵秘术的祭品。只是不知道组织这祭祀的人是谁?千杭之或知冷。
生灵死魂之宅,不可擅闯,擅闯者以生灵做祭,行与鬼同,不得超生。淳璟默念着自己从那书上看到的话,眉头紧拧,书上说的是一处宅邸,这里可是一座城市,能够同时操纵这么多的生灵死魂,可见祭祀之人拥有超凡的灵力。
淳璟叹了一口气,不管是谁,这都是极损阴德的事!而且……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地方绝对是知冷跟千杭之他们分裂狼族的分界线!
“这瞬行术!这要是处置不好,我就赔在这儿了!”淳璟咬了咬牙,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哎,现在只能等天亮,午时三刻阳气最足之时,看能不能找机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