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不含感情的冷漠:“连这种程度的幻术也看不穿,你真是去度假了么?”
哦,幻术。扉错迟钝地反应过来,再看向仍在和纲手不屈不挠地打扑克、洗牌发出响亮的啪啪声的柱间,仍在用鸡毛掸子敲柱间的肩膀和后背的水户,结印解除。幻术构造的世界在她眼前崩塌,这是一间仓库,地上放着她给纲手带的伴手礼,和女童差不多大的招财猫依然和善地笑着摆动手臂。
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扉间这个时候嘴里发苦,不得不靠封闭感情的方式才能忍住不失态:这就是扉错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期望,和他之前以为的宇智波制霸世界毫无关联,可是这样的看起来极其容易满足的期望,却几乎不能被满足。
她居然自认有错,不,自认全是她的错,甚至不敢奢求原谅么?这么一个正是任性的年纪的小姑娘。大哥家的树里这个岁数都还人嫌狗憎呢。
到底是猜错了她,还是猜错了宇智波?
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快去见大哥吧。
******
真正的柱间的病房,昏迷多日水米不进的忍界之神眼皮动了动。
守在床前多日未合眼的水户立刻感知到了他的心率呼吸变化,马上从疲劳至极的假寐状态复苏,紧张地盯着柱间,在他用力睁开眼睛之前,拼命调整表情,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
柱间醒了,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看到身边握着他的手的红发的妻子扭曲的强颜欢笑,没有说破,而是困难地抬高另一只手,也让她握住。就像以往无数次的夫妻闲话家常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他用只有忍者的出色听力才能捕捉到的气声,带着欢喜与笑意,轻轻地对她说:“扉间来了。还有人……嗯……是斑带着扉错么?”
水户咬破了嘴唇尚不自知,疯狂点头应和柱间的猜测,绝口不提他的感知力出了最不可能发生的偏差的事,还在柱间的目光示意下去开门。
扉间先进来看过大哥,并表示了一下对于大哥总是过于相信宇智波的不满,被大哥安抚到一边。病榻上的当世最强者努力抻着脖子,眼巴巴地看向门口,甚至不知道先说点什么催外面的人进来。
黑长炸随心所以地反抗地心引力,斜分的刘海遮住半边脸,锃亮闪光的木叶护额,套在深蓝色宇智波族服外面的是木叶的上忍马甲,面上是不可一世的张扬恣意。一脚踏在木阶之上,环抱两臂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到最后只喊了一句:“柱间!”
柱间眼中闪耀着璀璨的光华,光华迅速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把失望说出口。这样一来清醒许多,也突然有了精神,看向水户和扉间,水户立刻扶他起来,扉间也马上半蹲在他的病床前等他吩咐。
等到的是走到了生命尽头的大哥,缓慢的、迟钝的、无力的、击中了他的脸颊的一拳,和被风卷起来的木叶拍到脸上差不多的感觉,却如同被火焰烧灼的热辣的痛楚。这痛楚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扉间捂着脸,立刻正坐,痛苦地垂下头,又唯恐错过大哥最后的样子,强撑着抬起来仰望大哥。
柱间说:“弟弟太皮,这个时候应该是父亲来揍他。我是揍不动了,水户,给我打。”
水户呜咽一声,单手捂着眼睛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看了看穿着斑在木叶建立后那段时间的造型的扉错,双手蓄起淡绿色的查克拉,出手毫不容情。扉间被她一拳就打趴在地上,紧跟着暴风骤雨一般的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身上,木质构造的病房地板一下一下地颤抖,房梁簌簌向下落灰。
扉错说不出话。她宁可回到刚才的幻境中,面对着不原谅她、疏远她的柱间,也不想看见现在,似乎随时就再也不能看见的柱间。
柱间说:“扉错,我在这儿,他不敢还手。水户也会帮你。不要害怕,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们早就把你当成家人了,他欺负你了你就去打他,打不过来告诉我,告诉水户,都行。去吧。”
扉错收起了刻意模仿斑的样子,惴惴地打量水户,贪婪地看着柱间,扉间都快被水户打进屋子中心塌下去的坑里,她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去打。不打的话,还可以继续记仇,孩子还是她一个人的。打完了再收手,就是和解信号,要不要选择和解?
柱间向她招手,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按照他的期待坐在他的床边,被他摸着头顶毛茸茸的炸毛,渐渐有了底气的声音慢慢地问道:“算起来,快五个月了吧?”
扉错点点头。
柱间试了试用手撑床,发现现在的力气还足以支撑这个动作,又加了把力气,在扉错震惊到行动不能的错愕时间,土下座致歉:“非常对不起,扉错。扉间是我最后的弟弟,被我惯坏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扉间也愣住了,水户闻言一怔,随即又是狠狠一拳,将扉间打到了楼下,然后从洞里跳下去把他拎上来,继续打,甚至比之前打得还狠。一边打一边流泪,可是一点阻止柱间的意思都没有。
“终结谷那次,你没在木叶。斑取了我的一块血肉,他不是会做无意义的事的人,”柱间从枕下摸出一个卷轴递给扉错,扉错茫然地接过。柱间终于失去力量支撑,趴在床上,扉错去扶他,他将手按在扉错的小腹,纯粹的阳之力经过他的手涌进扉错的腹部,安静得像不存在了的孩子顿时活跃起来。
“虽然不知道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些就作为赔礼,请善待我最后的弟弟,拜托了,扉错。”弥留之际的大哥与挚友平静地交代着,温暖的棕色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扉错,“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了,可你不是别人,是斑交给我的扉错啊。”
“斑是上天给我的启示,你是他留给我的唯一。我一直视他为兄弟。愿意成为我的家人么?”将死之人讲完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不带任何胁迫之意地,对于一个无比渴望家庭的遗孤,发出了无法拒绝的邀请。
喀勒一声,是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作为背景音乐。
扉错不知所措地抱着肚子,她的孩子在里面前所未有地旋转跳跃。她看向柱间,看向水户,看向一脸血的扉间和屋子中间的大洞,闭上了眼睛。
宇智波扉错。
在千手柱间的葬礼上,她的站位相当耐人寻味。柱间亲弟扉间居中,水户在左她在右,两位女性穿的都是作为丧服的黑色留袖和服,不同的是水户的衣领背后的纹饰是漩涡与双头矛的重叠,而扉错是团扇与双头矛的重叠。
千手一族与宇智波一族在木叶成立之前互为仇敌的事,大家都有耳闻。但这是作为“两族族长深明大义、摒弃前嫌,放下世世代代的仇恨,握手言和。”这样的木叶建立的背景而听闻的,具体怎么个互为仇敌,后来才加入木叶的忍界百族还真不知道。
宇智波扉错的身份算不上秘密,只不过她的父亲早亡而声名不显,举世闻名的宇智波斑在骑着九尾回村后,形象则在口耳相传中越来越玄幻,最后简直有了止小儿夜啼的惊人疗效。
想想还是有迹可循的。既然千手柱间已经在人们心中被神化,他宿命的对手宇智波斑自然要被魔神化,这样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就没听说过哪家勇士奋勇升级救公主,最后打倒的魔王是隔壁王二狗的。
作为魔神斑留在木叶的唯一一个东西,扉错被大人们恐惧着和排斥着。这样的态度影响了他们的孩子,所以不懂事的孩子也学习自家父母长辈,视小小的一只扉错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随着扉错逐渐长大,实力拔群,把想要霸凌她的孩子王的团伙挨个揍翻,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就不敢再惹她。
他们倒是想奉扉错为新的带头大哥,可是那时候扉错机缘巧合被桃华吸收进了情报组,和童年的胖虎们失去了联系。再后来大家都大了点,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扉错也就一直徘徊在人群之外,一直有着“被嫌弃的”印象。
距离产生美。距离产生神秘感。对于大多数吃瓜村民来说,扉错不过是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被菩萨收养点化的魔神之子”,要是她最后嫁给柱间和她年纪相仿的儿子,故事就圆满了。柱间没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儿子,扉间未婚无子,所以她突然的改换装扮和离奇站位,很能激起人们内心的八卦欲。
宇智波一族的新族长也列席了柱间的葬礼。他对于扉错的态度始终如一地视若罔闻,就好像站在和水户对称的位置的年轻妇人不是前任族长的侄女,不是幼童时期就被他排挤出去的泉奈之女,而是个头顶原谅色蘑菇帽的超级玛丽,没吃过增大蘑菇的那种。
此君在见风使舵领域的造诣令人望尘莫及,也不知道高冷病患居多的宇智波是怎么生出这样的一朵奇葩的。若说此人最大的成就,大约有三:第一,将斑排挤出木叶;第二,将扉错排挤出宇智波;第三,将宇智波整体的形象,从斑时代的“与千手一族平等结盟的劲敌一族”,降级到“被千手一族打成狗然后强行平等结盟的深井冰一族”。厉害,厉害。
他视而不见扉错,本以为这样会激怒这个年纪轻而城府浅薄的黄毛丫头。没想到扉错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虽然感知到了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中最恶意满满的一道,可是战斗应激系统给出的评价是:“无须在意的渣渣,你可以继续走你的神。”也就继续走神下去。
扉间面无表情地念着柱间的讣告。他不想做这种事,承认大哥不在了的事实实在是太过痛苦。可是与接下来要承认的下一件事相比,不情愿的程度居然不相上下:
“另外秉承大哥遗命,公布一件事。”他没有大哥那样对感情收放自如的本领,不知道怎么应对时总是收起所有情绪,表现出绝对冷静的样子,多数时刻足以唬人,“我与内子的孩子已经坐稳,之前大哥身体不适,婚礼没有公开举办,大哥诚邀各位来喝我家的满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