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愿则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茶杯,用小勺沾了水,给纯熙湿润干裂的嘴皮。
云依斐放轻了步伐走上前,轻声问道:“爹,纯熙怎么样了?”
云从愿回头看看女儿,将手里茶盏放在一旁的地上,说道:“无碍。拔箭很顺利,军医给她清了余毒,好生养着就好。”
云依斐闻言,悬了一整日的心,终于落地,她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纯熙的额头,而后对云从愿道:“爹,你随我出来下。”
父女俩走出营帐,云依斐将云从愿带到马匹旁边,从箭筒里取出两种箭,交给父亲查看。
云从愿看了一会儿,亦看出了端倪,眉心微蹙。他喊来几个人,将马背上的尸体抬去了俘虏营。
俘虏营里,云从愿和云依斐站在地上的尸体旁,叫俘虏们辨认,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俘虏认识地上的这个人。
云依斐和云从愿从俘虏营出来,踱步往营地走去,边走云依斐边开口道:“爹,看来射毒箭的人,是趁乱混进战场的。且极有可能,来自长安。”
背后之人藏得当真深,若非这次爹没事,过去十年,她都没有怀疑过爹的死。
云从愿点点头:“他们的目标是我!”
云依斐复又问道:“爹可有头绪?”
云从愿侧头看了看云依斐,以往这些事,他不愿跟自己女儿说,但是事到如今,女儿已经插手,再不给她剖析明白,反而会害她担心。
于是,云从愿顿一顿,回道:“襄王有心皇位,我又与他自来交好。我与王爷,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爹不帮襄王,但是年少的交情,也足以让旁人视我为襄王党羽。爹在,襄王手里就有兵权。”
云依斐了然:“如此这般说来,任何与王爷争夺皇位的人,都有可能是害爹的凶手。”
太子、越王、豫王以及其他诸王……
当年爹死后,不到两年功夫,襄王便落败,足可见兵权对争夺的皇位何等重要。
云从愿停下脚步,伸手按住云依斐的肩头,说道:“这些事爹会处理,你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叫云依斐别再掺和。说罢这句话,云从愿松开她的肩头,继续往前走去。
云依斐站在云从愿身后,看着他在草原落日下高大的背影,叫住了他:“爹!”
云从愿驻足回头,却见云依斐单膝落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云从愿不解:“这是做什么?”
云依斐抬起头,看向云从愿:“爹。女儿此生所求,非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如今朝堂之上,皇帝年老,太子式微,诸王纵横,其中不乏昏庸暴戾之徒。有朝一日,此等乱象必惹来国祸!女儿此生所愿,唯亲友安康,天下太平!愿爹……成全!”
说着,云依斐拜下身去。
天下太平这四个字,对她来说不是年少无知说出的大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心中所愿!
她再也不想失去爹,不想看着对她极好的襄王夫妇身首异处,不想再让如李副将这般的挚友战死沙场,更不想,还像过去一样,每年中元节上,要祭奠的人都会变多!
云从愿眉目微垂,看着跪在面前的云依斐良久,方才开口道:“可爹只想看你一生平安,不要像你娘一样……”
云依斐抬头看向云从愿:“爹,我相信,若是再给娘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跟着你一起去!女儿心意已决,望爹成全!”
且现在,她必须查出害爹的幕后主使,若不斩草除根,他们一次没得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云从愿看着意志坚决的云依斐,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今日她在战场上的表现,叫他格外震惊。且世子那边,已心有所属,若是自己执意叫她成亲,日后她过得也不会幸福,可……若与世子解除婚约,旁的适龄男儿,碍于王爷的脸面,又怎好再跟云家结亲?
云从愿说道:“可你与世子已有婚约,王爷那边,爹还没想好怎么说。且你女儿家,要在朝堂上立足,怕是艰难,除却武则天一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你不能进入朝堂,又如何实现天下太平的理想?你也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云依斐笑着道:“爹,世人约定俗成,女子生来就该嫁人生子。可世人的理,未必是唯一的选择。嫁人生子,只需看看贵族府里的太君,便知女儿此生的未来。人生短短数十载,我想让人生更有意义。爹所担忧之事,我已想出办法,即可解除婚约,又不会伤及爹与王爷的交情,还能使女儿实现心中所想。”
云从愿点点头:“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