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我们送送许娘子?”
许道萍摇摇头,一手扶上湘儿,只道:
“你们玩去吧,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
七娘倒是见惯了她生病的样子,遂也不再担心。
只听她道:
“那我们逛去了,许姐姐自己当心。”
说罢,她便拉着陈酿往园子深处去。
许道萍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残雪与枝桠中。
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又有些想哭。
湘儿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只不平道:
“昨夜小娘子写诗时,不是还说么?这偌大的谢府,唯有陈先生是懂你几分的人。如今知己在此,你怎么……”
湘儿只叹气跺脚。
许道萍垂下眸子,自嘲地一笑。便是知己,那又如何呢?他是七妹妹的先生,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
她遂转身往屋中去,不时又回身看一眼方才的海棠花树。
可方才,他为何对她说了那许多的话?那样豪无知觉的,顺其自然的,像个故友。若非七娘忽至,他又会说什么呢?
许道萍心中明白,同是客居在此,那些话,他无法同七娘说,也不可能同二郎说。
偏只她许道萍,同是天涯沦落人。平日里虽不常见,却是唯一可倾诉一二之人。
湘儿见她出神,知她有心事,只道:
“小娘子,且回去吧。”
许道萍又掩面清咳了几声。她忽觉一阵酸楚,这副病殃殃的皮囊,叫人好生无奈。
湘儿明白她的心思,只劝道:
“待到春来也就好了。或是近郊出游,或是往湖上泛舟,还怕没个乐子么?”
“泛舟?”许道萍思忆起徽州的日子。
“是啊!”湘儿笑道,“从前咱们在徽州,不是常泛舟么?兰舸画船,姊妹们一处争渡,着实有趣呢!”
许道萍笑了笑,那时确是愉快的。
她看了一眼湘儿,这倒是个忠心耿耿,知冷知热的人。只是,终究不能懂得她的愁闷。
她叹了口气:
“浊浪滔滔,谁个不在舟中……”
湘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茫然望着许道萍。
身似行舟,命似行舟,漂泊无依的凄楚,又岂是湘儿能明白的。
她一个小丫头,只要跟着自家小娘子,也就是安身立命了。小娘子高兴了,跟着乐一乐;小娘子难过了,自然劝上一劝。便是旁的事,又哪里会烦心呢?
许道萍冲她笑了笑,只道:
“没事,只是如今不喜泛舟了。日后别提罢。”
湘儿虽不明白,可小娘子的吩咐,自然要听的。她愣愣地点头,只默默记下。
那模样傻得可乐,许道萍亦被逗笑。
她从来都是哭的多,难得一个笑脸,湘儿更是开心了。
且说,自别了许道萍,七娘与陈酿兀自逛去,她又免不了闹腾起来。
春日还未至,听着七娘的笑声,倒把鸟儿也引得附和。她衣着又明丽,一派的生机勃勃。
陈酿跟在她身后,负手而行,慢悠悠的,只看着她跑,看着她闹。
有时她跑得远些,又会自己跑回来,总之不离开陈酿的视线也就是了。
时日真快,带她读书已近一年了。回想去年上元节,她作小郎君打扮,竟为着一首词与他呛起来。
到如今,那份任性与骄矜却丝毫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