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上他冰凉的手掌,只觉灼烧般地疼。
“凤娘,”他一时有些哽咽,却强撑着,“不论如何,活下去!”
朱凤英满脸涕泗横流,直直摇着头,已然一副崩溃之态。
“不!”她压着声音,语气中却满溢亡国之苦,“阿楷,我怕,我好怕……”
她怕!
怕那些金人蛮子!他们没有人性!她怕自己一身清白付之东流!怕日月无眼,再无复国之日!
郓王强压着满腹哀苦,极力稳住心绪。他逼着自己还如往常一般冷静温润,只道:
“陛下与太上皇皆在此处,待援兵自四面而来,会救咱们的。”
朱凤英抬起眸子望着他,早已无法思考。似乎郓王的话,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颤抖着,想要信,但又不敢信,只道:
“会么?”
“会!”郓王定了定神,纵然自己心中也没底气,却无比肯定地告诉朱凤英,“只要你活着。”
朱凤英深深望着他,他的眼神,从来便足以安抚人心。即使如今这等境况,她依旧愿意信他。
可朱凤英不傻!
她何尝不知归宋的希望渺茫?
如今陛下与太上皇皆被俘虏,宋廷必定群龙无首,要另立新皇。
待新皇登基,外有虎狼之师,内有百废待兴,哪里还记得她一介小小的郓王妃呢?
可郓王方才的话,她愿意信。
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她总愿意信他的。
只是,郓王自己说出的话,他自己也不信!
但他要她活着!活着便有希望,活着便能有个盼头。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各怀心思,神情中都盛了太多的情绪。他们不愿言说,却都相互明了。
“楷弟。”
忽闻得有人唤,郓王与朱凤英蓦地心惊。一时辨出是熟悉声音,又齐齐转过头去。
来人原是钦宗赵桓。他亦是一身破旧衣衫,单薄又凄惨。
只见他手中捧着一方半残瓦片,其间盛了已化的雪水。因未化透,水面还浮着几粒冰渣。
他声音沧桑凄楚,年纪轻轻的,总不该是这般模样。
只听他道:
“楷弟,凤娘,吃口水吧!”
郓王与朱凤英闻言,骤然一怔。这样的天气,除了金人的篝火,何处去化雪呢?
“皇兄,这……”郓王似乎已觉出蹊跷,一时胸中哽咽,却不去接。
“呃,”赵桓见他不接,又顿了顿,方道,“朕与琏儿已吃过了。”
朱凤英颤了颤眸子,落泪道:
“金人又叫皇兄做甚么了?这水,断不会白来的!”
赵桓一时低头,只勉强笑了笑:
“不打紧的,不过是去帐中被取笑一番。能得来这水,倒也值得。”
郓王与朱凤英面面相觑,满心的屈辱与心痛。
赵桓递上水,又道:
“越是这般时候,咱们越要拼力活下去!”
郓王望着赵桓,心下百感交集。从前只道他温吞懦弱,可偏在此时,长兄,到底是以天子的尊严在护着他们的长兄。
他长长一声叹息,颤抖着接过,先与朱凤英吃了。
还不待多说一句,却见不远处的树下闹了起来。
只听有宋人高喊:
“来人啊!皇后娘娘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