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娘看他一眼,只道:
“我威风,可酿哥哥更威风!”
“此话怎解?”陈酿倒要看看,她还有多少歪理。
七娘得意一笑,遂道:
“酿哥哥是我之先生,我既做了先生,酿哥哥可不是师公了?还不威风啊!”
师公?亏她想得出!这世上,哪有如此年纪轻轻的师公来?
陈酿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她,故作正色道:
“巧言令色!”
七娘亦低头笑笑。她本是扶着陈酿的,不知何时,竟变作了挽着他。
连日的颠沛流离,行路匆匆,二人于男女大妨之上,倒也不似从前那般拘谨。只当作自家兄妹,相依为命,总比在汴京时亲近许多。
田间小径很是安宁,二人缓步而行,聊赏春景。
征战之际,这样的时光,总是太难得了,竟似偷来的一般。让人惶惶不安,又不舍放手。
陈酿心中何尝不明白?此处这片桃花源,纵然再好,到底不是久留之地。
一旦金人大军来犯,承腹背受敌之势,此处便宛若孤立之岛。长此以往,不过垂死之争,焉有存活之望?
况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汴京已然沦陷,大宋举国南迁。国破时节,众人皆太难了。
只是,这些思虑,陈酿自不会同七娘讲。她难得偷享片刻安宁,又怎忍心来?
至于日后的安排打算,她能糊涂,他却不能!清醒是残忍的,可他必须一清二楚。
不论于时事,或是于他自己。
陈酿依旧缓步行走,七娘在身旁,吊着他的臂膀。
他看了看她,只道:
“蓼蓼,待过了花朝,咱们便与史大哥史大嫂辞行吧!”
七娘一愣,忽抬眼望着他,神情有些退却。
她默了半晌,方低声道:
“此处,不好么?”
陈酿望着她,看来,这孩子真是被吓坏了。
他叹了口气,遂道:
“可此处,总不是咱们的家啊!”
七娘一时垂下头,她的家,早已随汴京城破,化作一片灰烬。
陈酿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停下脚步,扶上七娘双肩,道:
“咱们去扬州吧!回酿哥哥家里,酿哥哥的兄嫂,会好生照顾蓼蓼的。”
七娘缓缓抬起头:
“那酿哥哥呢?为何不亲自照顾蓼蓼?”
陈酿一时沉吟。
一路南下,他见了太多家破人亡。自己一身才思,曾受太学教导,不说捐躯赴国难,也总不能不问世事,明哲保身。
可七娘眼下的境况,又教他如何放心呢?
“蓼蓼,”陈酿深深凝视着她,“酿哥哥想着,有朝一日,带你回汴京呢!”
汴京……
七娘身子微微发颤,那似乎,是个太远的地方……
她也清楚,陈酿一身才学,满腔热血,是不该困于方寸之地的。
眼下适逢国难,酿哥哥该做更大的事。收复汴京,建功立业,实现他的抱负。断不该,为七娘一人桎梏。
七娘深吸一口气,将陈酿的手臂挽得更紧。
她不急不缓,似寻常言语,只道:
“我只记得一句,酿哥哥说,不论何时,皆不会丢下蓼蓼不管。”
故而,不论他去何处,她皆要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