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绍玉遂不曾撑伞。雨点沾上衣袂发间,整个人浸润在一片潮湿之中。
他步回自己的小院,院口一片杜鹃盈盈,是他初来黄州时亲手所植。它们兀自摇曳,在雨中虽有憔悴之态,却也鲜艳非常。
绍玉查视了一回,心头蓦地涌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当年,他还与她寄过呢!
如今杜鹃依旧,却是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他心下暗自叹息,随手披了件蓑衣并斗笠,骑上毛驴,便出了王府。
黄州的雨势最喜反复,眼下又渐渐大了起来。
绍玉至赤壁时,只见得风浪成卷,惊涛拍岸,看来是行不得船了。
曾载过绍玉的老艄公与小童子,正架了一堆篝火,晒着渔网。不渡人时,祖孙二人便打渔为生,勉强度日。
见着雨大了,他们遂急忙收着渔网,一时在茅舍与篝火之间来回,倒也慌而不乱。
小童披了绿蓑衣,正要灭篝火,不提防间,竟瞧着绍玉身影。
在他眼里,绍玉是个见多识广的小郎君,他是极爱听绍玉说话的。
小童心中高兴,忙踮着脚招手,又高声唤道:
“王小郎君!王小郎君!”
绍玉闻声一笑,栓了毛驴便行上前去。
“本想再游一回赤壁,”他笑道,又看了看天,“眼下看来,是不能够了。”
老艄公也闻着声音,遂自茅舍中探出头来:
“虽不得游船,既来了,也进屋吃一杯酒,暖暖肚肠才是。”
绍玉方才行路不觉,此时蓦地停下,才觉出小雨的丝丝寒意来。
他搓了搓手,方随小童应声进去。
刚进屋中,只见小童忙上忙下,又是架马扎,又是备杯盏,忙的是不亦乐乎。
绍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含笑道:
“来许多回了,你别忙了,我自己来吧!”
老艄公却拉了绍玉坐下,笑道:
“你便由他去吧!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更多些。况且你好不容易来一回,他心里高兴!”
绍玉看了看艄公,又看了看小童,虽是萍水相逢,蓦地要分离,却也生出一丝伤感来。
他方直言道:
“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此番是辞行来的。”
此话既出,小童霎时一惊,忙放下手中活计,直凑到绍玉身边。
“王小郎君,”他问道,“你要去何处?何时回来呢?”
绍玉见他质朴单纯,只笑了笑,又向祖孙二人道:
“家父官职变动,明日便要往应天府去。至于回不回来,却也不知的。”
老艄公推了小童一把,斥道:
“说什么回不回来的话?王小郎君的父亲该高升,应当恭喜才是!”
说罢,他又转向绍玉,抱拳笑道:
“倒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如今新皇在那处,小郎君家中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绍玉亦回礼:
“借老先生吉言了。”
他嘴上虽如此说,可对于家中升迁,却依旧有些惶惶。当年在汴京,是何等的如日中天?还不是落得个远放黄州的下场!
官场起落,不过瞬息之间。如今举家往应天府去,便是又搅进了那片混水之中。
是福是祸,谁又知呢?
小童见此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纵然舍不得绍玉,也不得不信来。
他方撅嘴道:
“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人,却又要走了!”
绍玉正待说些宽慰言语,却见老艄公一把打上小童的头,只道: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