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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茫茫大雪,掩着两个满是醉态的人影。凄迷,又充满希望。
那一夜,秦棣与绍玉一口接一口,喝至后半夜方才散去。
绍玉每喝一口,心头更沉重一分,而秦棣却是越喝越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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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地处江南,年一过,天气很便快回暖,与汴京是大不相同的。
但春日间的热闹却是无异。
依依杨柳下,有贪玩的童子早在西湖边嬉闹,或举网扑蝶,或趁东风放纸鸢。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不知疲累。
妇人看着自家孩童,笑容中充满温情与自傲。
“看,我家孩子多激灵,扑蝶一扑一个准!”
说罢又伴随着一串笑声。
“慢点慢点!等等你妈,当心掉湖里!”更有妇人追着孩童跑。
亦有人酸道:
“会跑会跳会扑蝶有甚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家小子可是在家攻诗文呢!”
“攻诗文啊!”有人打趣,“闷着看书能看出个状元来?倒不如来西湖沾沾文气!”
妇人讪讪,四下众人又哈哈笑起来。
有外地游人经过,一时好奇,遂问:
“可是因着西湖多文士,故而有沾文气一说么?”
路人一时侧目,似乎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行人道:
“看你一身读书人打扮,怎的这也不知?”
有人抢道:
“过几日是一年一度的‘春风笔鉴’啊!”
“笔鉴?”又有人凑热闹,“卖笔的?”
“呸!”一临安人道,“有辱斯文!什么卖笔的?这可是自古便有的文墨雅集,读书人的盛会!据说今年陛下还会亲临呢!卖笔?真没见识!”
游人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讪讪。
那位读书人打扮的,却是眼睛一亮:
“这么说,临安大儒俱会来了?”
临安人摇头撇嘴,脸上大写的“没见识”,只道:
“陛下已然亲临,大儒算个屁!”
读书人一愣,挠挠头。不是读书人的雅集么?大儒自是比陛下要紧啊!
这些临安人,真是不知所云!
读书人又道:
“即在西湖,咱们能看么?”
“普天同庆的盛会!自然能的!”临安人道,再一次对这读书人投去鄙视的目光。
读书人闻此,兴奋不已,已开始摩拳擦掌。
赶上这样的好事,说不定能得一二位大儒指点,那才不虚此行呢!
他又问:
“诶!这盛会怎个举行法?比试诗文么?”
有人赶着解释:
“既是‘笔鉴’,鉴其笔力,鉴其文采。座中多有大儒,读书人可带上自己的文章,请其品评指点。罢了,大儒们亦会拿出自己的文章,供众人品评。”
“这倒有意思了!”有人附和。
大儒品评诗文自是常见,可大儒的诗文被品评,于许多人而言,却是一桩奇事。
已然成名成家,还被人指指点点,岂不有失体面?
故而,许多大儒是不大愿来的。
或者说,是不大敢。
一来端着架子;二来,春风笔鉴只论文章,不论资历。若被无名小卒比下去,那就不止体面不体面的事了!
事实上,春风笔鉴人才辈出,这样的事,已发生过许多回。
甚至有人说,春风笔鉴便是另一个科举,甚至比科举更引人注目。
故而敢来的,不论大儒或仕子,无不自负才情,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