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之中,若是有人唐突顶撞了提学官或是知府大人,轻则扣戳子评为下等,重则抽了考卷,取消考试资格。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她这一场自觉四书五经文都写的极好,还指望着这次岁考可以评定为一级或是二级,直接晋升做廪生,做了廪生,不止可以拿朝廷发下来的补贴,每年的县试给童生作保,还能额外捞上一笔银钱。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若是就因着这一个不长眼的考篮,做不成廪生还要被打板子,她就真是要冤屈死。
可提学官大人的问题她不能不做回答,曲清言只觉心头要呕出血来,“回大人,学生姓曲,名清言,平县人。”
“姓曲?平县?”余有台严肃的面庞微微起皱:“可是出了知县曲伯中的平县?”
提学官大人如何知晓他父亲的姓名?
曲清言嘴唇蠕动了片刻,将心中种种念头压下,只安分的回着:“回大人,平县上一任知县大人正是曲大人。”
提起故人,余有台突然没了理会他们二人的心思,一摆手转身又踱回了大堂,大人物离开,他们二人身侧的府兵瞪着眼上前来不错眼的盯着他们。
“赶紧走,赶紧走,考棚内不准多做停留。”
曲清言桌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完全,只草草的将砚台笔墨丢进刚刚作恶过的考篮中,就被府兵丢出了考棚。
傍晚的日光依旧刺眼,她站在考棚外还稍稍有些懵。
考棚外大多是来接考生的亲眷,她只扫了眼就提脚向街角走着。错身间就突然听到是一句,“爹,提学官大人不肯见我,这银票送不出去可怎么办?这次的考题好难。”
曲清言循声扭头看去,就见着那位尿频的仁兄同他的父兄二人正站在廊檐下,商量着如何贿赂提学官大人。
罪魁祸首没事,踢了考篮的落魄秀才没事,只她被提学官大人要去了姓名受了牵连,曲清言心头的憋闷之气提在那里是如何都落不下去。
“曲小哥。”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曲清言一回身就见着崔主簿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但余光一直落在考棚的门口。
“崔主簿,您也到济南府来了。”曲清言提着考篮蓬头垢面的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
“曲小哥近来可好,按说你们夏日里除了丧,也该登门探望才是,只这府衙中事务繁忙……”崔主簿再没继续说下去,曲清言也便不觉这是客套话,拱了拱手回道:“崔主簿客气了,父亲若是还在,定会让您不要因着这些私事而误了职。”
崔主簿对曲清言的上道很是满意:“提学官大人可是还在考棚中?”
“晚生出来时,几位大人都还在堂中。”
得到想要的结果,崔主簿满意的捋了捋胡子,一抬眼就见着考棚前被府兵清了场,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门内走出,一身青色圆领的右衽袍服,头戴黑纱幞头,腰系乌角革带。
正是正五品的公服。
崔主簿丢下曲清言就凑了上去,结果被府兵一把拦住。
“提学官大人,提学官大人,下官是平县的崔主簿,曲知县府衙里的崔主簿!”
曲清言垂头:“……”她就在一旁啊亲,怎么就如此直白的用她那被石头砸死的爹刷脸,她这个做儿子的感受还是需要被考虑一下的。
余有台目光一转落到崔主簿身上,余光就见着曲清言正垂着头四下找着可以藏身的位置,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他冷着脸将身子转向崔主簿,崔主簿登时喜开了花,从两位府兵中间钻了进去,“提学官大人监考辛苦了。”
曲清言实在不想看他用自己那个倒霉爹做幌子去抱大腿,再加上身上臭烘烘的她自己闻着都想干呕,侧着身钻进人群就跑开了,却是没听到余有台问的那句:“本官记得曲知县有一子,崔主簿可知其姓名?”
崔主簿大老远的赶到济南府,本就带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会卖起曲清言毫不费力:“回大人,曲大人之子名唤曲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