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等到晚宴结束,从宫里回去后,江抒便没有再出过福王府。多数时候窝在自己燃着暖炉温暖如春的寝房中,翻翻医书、读读诗书、吃吃点心、喝喝茶,有时也会让身边的几个丫头或是偶尔有空在府中的朱常洵陪她到因为庆祝新年而特地张灯结彩的府院中去走走转转。
原本,她是打算就这样安适惬意地将整个春寒料峭的正月过去的,谁知,上元节刚过没几天,却听到一个若是传扬出去足可以震惊整个京城的消息——于靖容所生的孩子不是太子朱常洛的亲生儿子,而是她跟别得男人的野种。
而这个所谓的别得男人,矛头有意无意指向曾经与她有过一些牵扯的惠王朱常润。
江抒虽然已经决定与于靖容断绝来往,在她进入太子府之后,也几乎与她没有过什么交集,但因知道她对朱常润的连朱轩娆那丫头都看不过的淡漠疏离和对朱常洛的一片痴心,自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猜想多半是太子府的哪个嫉恨她的妃子在有意诋毁。
因此,在听说了朱常洛决定在孩子满月当天做滴血验亲后,也只是摇头一笑,没当回事儿。
反正无论是在真正的血缘关系上,还是这古代的滴血验亲并不科学上,验亲的结果都只可能有两种,相融,或者是凝结,绝对不可能出现什么用来证明并非亲子关系的分离现象。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
这日上午,她正由云茯苓搀扶着,在偕聚园的庭院中观赏已经长出花芽很快就要含苞待放的迎春,不期然地,另一边低垂的手臂,突然被人轻轻搀住。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是据说一大早就出府了的朱常洵,眸中不由出现一抹意外,冲他扯扯唇角:“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常洵却并未如她那样面露笑容,神情反而显得有些严肃,缓缓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云茯苓退下,略一迟疑道:“有件事情,我觉得不该瞒着你。”
“什么事?”看出他面上的凝重,江抒淡淡敛敛神色道。
朱常洵搀扶着她手臂的双手力道微微加大了几分,凝眸望着她:“你那个好姐妹——于靖容……死了……”
“什么?!”江抒微倚在他身上的身子不由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她是被太子的生母王恭妃赐死的,”朱常洵稍作沉吟,继续道,“三日前滴血验亲,验明她所生的那个孩子并非太子亲生,她就被关进了太子府的府牢。昨日晚上,王恭妃以让她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为由,命人给她送去一个针线筐,筐里却只有半把剪刀。她见王恭妃有让她自裁之意,就用那半把剪刀自尽身亡。”
“……怎么会……”江抒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她虽因她对自己的欺骗和利用心有怨言,也因彼此的立场是对立的,不想与她再有什么牵扯,但毕竟相交过一场,无论再怎么希望能够从此陌路,却从来没盼过她有不好的结局。
此外,是三年的付出被怎样视而不见,是一片真心被怎样辜负,是怎样绝望的心境,才让她有勇气做出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顾,就草草结束自己生命这种极端的事情……
“不过,她应当不是畏罪自杀,更像是以死明志,”朱常洵顿了顿,又道,“听说,她在死前留下了一封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