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中的事情发生不久,皇后在朝阳宫中便得到了消息。
原本她以为听到的会是昭仁贵妃滑胎的消息,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梅香被杖毙了。
“哐”地一声摔了手中的盛着何首乌的汤盅,皇后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不仅没有害到月华宫那个贱人,反而还暴露了梅香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派人去打听了,是昭仁贵妃用计害梅香露出了马脚,否则的话,怕是还能遮掩一阵子。”
“本宫好不容易收买了她那边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可该如何是好!”说话的时候,皇后尖利的指甲大力的抠着自己的掌心,面目显得十分狰狞可怕。
今日折了一个梅香,他日若是再想要在月华宫培植自己的人,怕是就要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皇后的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眼中不觉闪过了一抹忧色。
也不知瑄儿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思虑间,却见外面的宫女进来请示是否要传膳,皇后本是没心情用膳的,可是奈何陶女官一直好言相劝,她自己心下也在想着不能因为一个贱人而害了自己的身子,是以便打算随意吃些东西。
随着一道道美味珍馐呈了上来,皇后的神色一直显得兴致缺缺。
做来做去也不过就是那么几道菜,她都吃腻了,始终也不见有什么花样,真是不知道御膳房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只是还未等皇后抱怨完,便见有宫女端进来一盘酒酿丸子,殿内顿时便散步着一丝淡淡的酒香,还未入口,便已微醉。
瞧着皇后的神色似是稍有缓和,陶女官便颇有眼色的将那道点心端到了她的近前去。
从前倒是不曾见御膳房做过这道菜,想来是因着近来皇后娘娘胃口不大好,是以才做了些爽口的小吃。
古语有言,古者仪狄作酒醪,禹尝之而美,遂疏仪狄。
皇后看着碗中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丸子,方才还闷闷不乐的心情终于转晴了一些。
难得见皇后多用了些吃食,陶女官也不禁欢欢喜喜的给她布菜。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一顿饭皇后倒是吃的心情不错,但是哪成想翌日一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眸色惊恐的看着镜中满头花白的女子,皇后一时长大了嘴巴却始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么会这样,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的头发……
“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为您传太医。”说完,陶女官便赶忙快步出了殿内。
而皇后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只一味神色呆愣的照着镜子,眉头皱的死紧。
这不是她、这一定不是她!
猛地将手中的镜子扔了出去,皇后难以置信的抱住了自己的头,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
殿外伺候的宫女听到里面传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下意识的便冲了进来,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幅骇人的画面。
只见皇后身穿暗红色的牡丹群,一头花白的长发随着榻上的裙摆铺开,她的颧骨高高的凸起,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机和活力似的,显得诡异的可怕。
“皇后娘娘……”
那名小宫女一时被吓住,双脚仿若是生了根似的,直勾勾的望着皇后,一脸的惊恐之色,根本就忘了自己该如何反应。
皇后缓缓的转头对视上她的双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抹癫狂的意味。
“谁让你进来的?”
听闻皇后的声音幽幽的响起,那名小宫女被吓得跪到了地上,随后赶忙解释道,“奴婢……奴婢听见殿内传来了响动,心下担忧您的安危,是以便想要进来瞧瞧您的情况……”
“给本宫滚出去!”
话落,那名小宫女便赶忙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恰在此时,陶女官也唤了太医前来,两厢撞了个对面,不禁令陶女官的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瞧着这丫头的模样,想来是已经撞见了皇后白发的样子,如此一来,便留她不得了。
想到这,陶女官的眸色不觉一暗。
事实上,莫要说是那名小宫女,就连给皇后看诊的太医见到这般情形也不禁一愣,随后他赶忙深深的低下了头,可是为皇后把脉的手都还是颤抖的。
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那名太医却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的诡异。
“若是不能治好本宫的病症,本宫一定让你死。”
闻言,那太医“扑通”一下跪倒在皇后的脚边,二话不说就先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大力的额头都渗出了血丝。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微臣实在是不知啊……”
就算是将他五马分尸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与其事后战战兢兢的害怕,还不如眼下他就直接与其严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你说什么?”
“微臣根本连病因都找不到,更何况是为您诊治。”说起来,陛下不也曾经一夜白头吗,难道这事儿还能传染?
一听太医的话,皇后的眼泪“唰”地一下便掉了下来。
陛下本就不宠爱她,如今若是见了她这副模样,只怕一定会更加厌弃于她的。
哭着哭着,皇后眼中的悲戚之色忽然就变成了狠厉,“既是治不了本宫的病,又见了本宫这副模样,你便以死谢罪吧!”
“什么?!”
“带下去。”
话落,便见陶女官塞住了那名太医的嘴,随后让侍卫将其押出了朝阳宫。
“还有方才那名宫女,她也见到了本宫的模样,连她也一并处置了。”
“是,奴婢这就去。”
可是谁知陶女官还未走出殿内,便又听到皇后的声音接着响起,“等一下。”
“娘娘您还有何吩咐?”
“方才那宫女看见了本宫的模样,她万一要是对别人说出去呢,不行,不能将她直接杀死,你亲自去拷问她一番,看看她都对谁说起过。”
听闻皇后的话,陶女官一脸诧异的望着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拷问?!
那拷问之后呢,难道要将朝阳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都杀害吗?
看着皇后一脸的癫狂之色,陶女官一时没有作声,心中充满了惊骇。
“快去啊!”瞧着陶女官愣愣的站在原地,皇后不禁皱眉催促道。
“……是,奴婢知道了。”
从这一日之后开始,朝阳宫每日都会有宫人被处死,原因也是千奇百怪,总之什么都有。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生怕稍有不慎就被皇后给处置了。
但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朝阳宫中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但是却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原因。
不过认真说起来,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至少云舒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昭仁贵妃含笑的听着宫女说着朝阳宫的情况,随后她转头朝着云舒问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搅的皇后如此不得安宁呢?”
虽然昭仁贵妃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疑问,但是若仔细听一下的话,便会发现其中一点担忧的意味也没有,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说来听听。”
“奴婢先是在暗中向朝阳宫中的宫女打听了一下皇后娘娘近来的情况,听闻她正在为两鬓生了华发的事情而苦恼,还每日都在坚持用何首乌泡水,是以奴婢便小小的利用了一下这一点。”
闻言,昭仁贵妃却不禁疑惑的追问道,“这有何值得利用的地方?”
何首乌本就有治疗白发的功效,这一点即便她不懂医术也明白,那云舒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会使事情发生转变呢?
“何首乌本能治疗白发这没错,可是在服用何首乌的时候,却一定要切记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和酒掺和到一起,否则的话,不仅不会将白发变黑,反而会将原本的黑发染白,而这,恰恰就是皇后娘娘为此抓狂的原因。”
想来是因为被哪个没有眼色的宫女撞见了她白发的样子,是以她才会如此大开杀戒的。
随着云舒的话音落下,昭仁贵妃的脸色从初时的震惊渐渐变得平静,唇边甚至还带着一抹明艳的笑意,倒是不难看出她的喜悦之情。
“可真有你的,看来这下可够皇后娘娘烦心一阵子了。”陛下本就不喜欢她,若是再知道她变得更加的难看,怕是将来连朝阳宫的门都不会再进了。
看着昭仁贵妃一脸得意的神色,云舒便也就不再多言。
不管皇后与昭仁贵妃之间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她都不会直接将皇后如何,道理还是一样的,如今宫中没有别的人,一旦皇后出现什么不对劲儿的话,那么陛下首先怀疑的就是昭仁贵妃,同样的,连夜倾昱在内也会受到波及。
幸而昭仁贵妃不是夜倾羽那般油盐不进的样子,凡事她还能以大局为重,是以倒也不会为了一己的情绪如何而刻意去找皇后的麻烦,想来这也是她能独霸后宫多年的原因。
朝阳宫的事情发生之后,想来皇后便会安静一段时日,为了解决她自己的那一头白发,应当是暂时没有精力再来对付昭仁贵妃的。
云舒本打算在此时喘上一口气,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日的晚间忽然受到了一封密信。
其实说是密信,倒也并不尽然。
那是一只灰不溜丢的小雀儿,若是平日里飞到外面的话,怕是任何人都不会多看它一眼。
只是这一日它径自飞到了云舒的肩膀上,小小的脑袋也一下一下的点着,不知它是想要做什么。
不经意间瞄到它脚上绑着的一截小布条,云舒拆下来铺平在手上,却发现那不过是一首普普通通的诗而已。
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这四句诗,分明是来自不同的四首诗,句尾也并不押韵,分明就是随意凑在了一起,那到底是要向她传达对方什么意思呢?
还未等云舒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便见到原本停靠在她肩膀上的小雀儿忽然落到了她的手掌间,头依旧是一点一点的,不知它在做什么。
初时云舒的确是未发现什么端倪,可是渐渐地,她发现那只小雀儿的头其实一直都只是点着同样的几个位置。
仔细看了看,云舒便发现了规律。
第一句诗中的“快”,第二句诗中的“点”,第三句诗中的“离”,第四句诗中的“开”,只有这几个地方才是那只小雀儿一直在用喙啄着的地方。
快点离开……
这是何人在暗中偷偷给她报信儿!
夜倾昱吗?
的确是他才最有动机,但是这样用这样的方法来给自己传递消息并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是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是让别人代为转达的。
会是谁呢?
正在思虑间,云舒透过窗子瞧着绿漪缓步朝着她走来,她便赶忙将手中的布条藏在了袖管之下,心中却依旧在想着这件事情。
夜倾昱会给她传递这样的消息,那想来便是夜倾瑄有了什么举动,未免昭仁贵妃护她不住,是以便让她自己自行决定。
既是如此的话,她倒是正好有金蝉脱壳之心。
自从郑萧然去北朐营救大姐姐开始,他便彻底断了音讯,就连燕漓和千行也没有消息传来,云舒觉得他们的情况大抵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那她便只能亲自走一遭儿了。
此事若是说与夜倾昱知道的话,怕是他必然不会同意,倒是刚好可以趁着他不在丰鄰城中的这段日子行事。
如此一想,云舒的心里便彻底打定了主意。
她要亲自去一趟北朐!
……
这一日晚间,伺候着昭仁贵妃歇下之后,云舒便避开了绿漪,独自一人悄悄的出了月华宫。
她一路朝着宫中最偏僻的地方走去,直到远远的便看见了一道老旧的宫门,她的唇边方才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就是这里了!
看着月光下似是蒙着一层轻纱的“云华宫”三个字,云舒站定看了片刻,随后便身手利落的翻墙而入。
入目的是满院的荒凉之景,院中杂草丛生,甚至都已经没到了她的腰间,倒是足可见这院子已经许久不曾进过人了。
举目在这院中转了几圈,云舒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抹悲凉之感。
容嘉贵妃……
不知那是一位怎样的女子,缔造了那样的传奇之后,便又转瞬消失不见。
抬手朝着正方的方向一拜,云舒的神色倒是难得变得认真严肃了许多,“借宝地一用。”
她知道这里是皇宫的禁地,平日从来没有人敢来这里,就算是偶尔路过,也要贴着对面的墙根远远避开,生怕因此而惹得庆丰帝不快。
可是她之所以会来这里,便是看中了这里人少清净,否则的话,怕是就会引得满皇宫的人前来观看了。
从腰间的锦带里拿出了一截小炮竹似的东西,云舒的眼中不觉闪过了一抹光彩。
这东西名叫“满天星”,乃是罗刹宫中的人联络时用的物件,上次与玄姬分开的时候,她特意又要了两个以备不时之需,看来果然没错。
勾唇一笑,云舒将手中之物拧开之后抛向了空中,随后她便开始坐在云华宫的石阶上等着人前来。
早前便听夜倾昱提起过容嘉贵妃的事情,也心知这背后牵扯出的一段纠结往事,但是云舒的心中始终有个怀疑,容嘉贵妃她可曾恨过庆丰帝?
他迎娶了她进宫,看似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宠爱,可最后却还是没有能够与她做到长相厮守。
方至如今,他满心记挂容嘉贵妃,同样的也爱护着她的孩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对夜倾桓和夜倾君不闻不问,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反而是夜倾昱,被他当成是箭靶子一般的存在,将大皇子一党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些,云舒才会选择和夜倾昱在一起,她很心疼他。
她能明白他幼年之时如此亲近容嘉贵妃的原因,大抵就是因为那女子心底澄澈的对他好,将他当真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对待,是以才令他感动不已,将这份恩情铭记至今。
缓缓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黑咕隆咚的殿宇,云舒的口中不禁轻叹,“十年之前,这满宫上下的人无人不羡慕着你的恩宠,可是你看如今,宫中各处灯火荧荧,可唯有这云华宫黯淡无光,不知你心下是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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